接下来的一个月,承乾宫十分宁静。
上到皇上舒妃,下到宫女太监,无一不围着小傅康安转,这一转就转到了五月初五。
为了贴身照顾富察家的小少爷,小九和宝珠早早搬到了东配殿的耳房,以防他夜里口渴或更衣。
可颇为怪异的是,傅康安甚少劳动她们,不光是夜里,白日也常常自己动手做事,人还没有桌子高,却已经能熟练地爬上椅子坐着倒茶了。
但是今日,他一睁眼就有些不满,两个宫女不知在香炉前捣鼓什么,整个殿里一股怪味。
他趿拉着鞋凑过去,要看个仔细。
宝珠觉出背后有人,忙转过身给他请安。
小九看他皱着小鼻子一脸不悦,笑着解释道:“这是菖蒲香,各宫都要熏上一整日。”
傅康安不发一语,抬手免了二人的请安。
宝珠起身时,他忽然看见她头上戴了个颇为奇异的簪子。
他够不到那簪子,只盯着看,宝珠觉察出他的意思,立刻把簪子取下来递到他手中——
是一只五毒簪,造型甚为逼真。
傅康安把簪子还了她,又看向小九头上。
小九早上费了好大劲才簪上的,不欲取下再簪,于是干脆蹲下。
她头上并不是和宝珠类似的五毒簪,而是一只绸布制成的老虎簪。
傅康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末了,像个小大人似的评价道:“你头上簪的更好看些。”
小九和宝珠都笑了,宝珠笑过后出去打洗脸水,小九则服侍他换衣裳。
傅康安刚穿戴好,小九从袖中翻出一个五毒小荷包给他系在腰上。
“不要这个。”
他一脸嫌弃地看着这个绣工奇特的东西。
小九神色微赧,确实有些简陋,但应该不算丑吧。
“这是奴才熬夜点灯一针一线绣的,少爷看在奴才的面上,就戴一天吧,好不好?”
傅康安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宝珠打好了水进来,看到这熟悉的一幕,笑着捉过他净脸。
“一会儿少爷跟奴才们一起到庭前去射角黍吧。”
傅康安脸上还沾着水,歪着头略带疑惑地看着她们。
“就是把粽子放在金盘里,我们围成一圈,轮流用小弓去射,先射到哪个就吃哪个。”
往年新年一过,皇上和后妃就要移驾圆明园的,每年在圆明园的日子比在紫禁城里还多,今年因为在西北的战事,皇上从开春忙到端午,这移驾的事情,也就耽搁到了如今。
“往年端午都是在园子里过,除了射角黍,还有赛龙舟,可惜紫禁城里没有福海,今年是看不到了。”宝珠不无可惜地叹了一声。
小九没见过宫里赛龙舟的盛景,不过听宝珠所描绘的,便已经有些向往。
小九看她一副心向往之的神情,笑着问道:“宝珠姐姐,我没来时,你们中谁射得最好?”
“去年娘娘有兴致,不仅让我们去和其他宫里的姐妹们一起玩,回来之后还在自己宫里攒了一场,”宝珠想了想,“咱们承乾宫当属芳菲姐姐射得最准,若是阖宫上下加起来算,谁也比不过悔棋姐姐。”
“悔棋?”好刁钻古怪的名字。
傅康安和小九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宝珠偷笑了一下,解释道:“她是令妃宫中的二等宫女,最是个心直口快的老实人。她这名字还有个缘故,有一回令妃陪皇上下棋,眼看着要输了,便撒娇要悔棋,没等皇上允准,旁边令妃的宫女就替皇上从棋盘上撤下来几枚棋,皇上又气又笑,直接给那宫女改了名字,就叫悔棋。”
小九听得目瞪口呆,这宫女竟如此大胆。
傅康安没忍住,替她把疑惑问出了口。
宝珠抚着胸口也一脸心有余悸:“谁说不是呢!别说宫女了,就是主子娘娘们也不敢如此撩拨龙须啊!不过想来此事发生在储秀宫中,倒也能说得通了,有令妃护着,她宫里的人都格外张狂些。”
她说得轻巧,眼里却露出些羡慕:“皇上不仅没恼,而且我还听说,从那以后,每次皇上同令妃下棋,必要她在一旁伺候茶水,帝妃二人还以此为乐呢。”
小九只在大半个月前跪拜时遥遥地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甚是威武严峻,想不到会有如此促狭的一面,倒和普通百姓无异了。
小九心中暗暗思忖着,有心再问上几句,却碍于傅康安也在,不好开口,便只记在心里,寻思着半夜无人时再悄悄地问了。
二人给傅康安收拾停当,带他去给舒妃请安。
舒妃一见到这个心肝儿肉,就一把搂住,看他周身穿戴得齐全,笑着夸了她们两句。
宝珠忙答:“都是奴才的分内之事,不敢受娘娘的赞。”
小九也跟着跪下。
舒妃颇为赞许地看着她们,说道:“你们伺候康儿伺候得好,今日过节,该赏。”
说着招手叫了沉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