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彭萧骑着自己的坐骑启程赶赴昭歌城时,正好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也是靖安四年的腊月二十六,再过几日便翻过新的一年是靖安五年了。
他前一日早已交接好这段时间的军中庶务和军情,也去了琅琊关主将兼巡洋郡守元青宏大人府上与之拜别过了。
于是次日一早,彭萧并没有刻意大张旗鼓的将自己的行程告知全军上下,甚至连自己的亲信将士都未刻意通知。
他只是如同一个最为寻常的清晨一般,牵着自己那匹枣红色的爱马,便悄然无声的离开了琅琊关,一路向南而去。
彭萧与安宁长公主的婚期定在了七日之后。
待到那日,他的父亲母亲乡长,以及崇州彭氏的族中亲长都会在昭歌城观礼他与安宁长公主的大婚。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婚后三日后他将陪同长公主殿下回门入宫再拜君王,然后便可启程北上回边塞了。
如此算来,此次一别不过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便能再次重回琅琊关,如此倒也不必悲悲戚戚做那等小儿女离别假态。
琅琊关与浔阳郡之间有二百里的路途,虽然边塞人丁不甚旺盛,但是只要进入南朝天宸北地的第一大郡浔阳郡领地,人烟便会多了起来,至此他才算是彻底离开边境。
彭萧打算上午多跑出一段路来,这样尽量能在正午之前赶到浔阳郡,去补给水源和干粮,再到下午继续赶上二三百里,便是下一座州府永州城了。
北风瑟瑟,腊月底的寒冷天气。
纵马疾驰在空旷的山路上,那种酸爽可想而知。
好在彭萧如今已入大乘人境,内力浑厚淳重,严寒酷暑等外界气候其实对他的影响已经几近于无。
但是顶着寒风跑的久了,马儿却还是会遭受不住的,毕竟南朝之前鲜少得见如此鹅毛大雪。
也不知道怎么了,鲜少下雪的南朝天宸自从两年前开始,几乎每年冬天都会飘上几场大雪。
不过俗话说得好,瑞雪兆丰年,前一年的降雪更加有利于次年农作物的生长,于民生而言这总不是坏事,不过就是苦了边关的将士们。
不过幸好前面不远处,便是一处密林山坳——一旦他们进入山坳,四周丛林密布,便能抵挡住绝大多数的寒风,枣红马便不会觉得那么冷了。
然后等到跑上一日后,越往南走便会越暖和。所以只要第一日迎着风雪遭些罪,等熬过了第一个上午,后面的路就都是一路坦途了。
彭萧“驾”的一声,安抚性的拍了拍马颈,想要加快进度,尽早进入前方那处山脉环绕的山坳中去。
但是半盏茶后,在他刚刚驾马踏入前方四处环山的山坳,便不知为何心中猛然有种十分奇怪的错觉。
似乎是有什么人在注视着他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那是来自于沙场悍将的一种冥冥之中的第六感,这种第六感没有任何来由,也没有任何根据,全凭感觉。
彭萧下意识收紧手腕的缰绳,“吁”的一声勒住了马儿。
南朝地面的雪花大多站不住脚,所以化雪之后路面十分湿滑,尤其是山间的泥土路,那就更是如此了。
急速奔驰着的马儿收到主人的指令,被急急勒住前进的方向,登时“咦吁”一声嘶鸣着人立而起,几步缓冲后高高扬起前蹄,这才勉强停在了当下。
枣红大马停下步子后抖了抖耳朵,彭萧也在不动声色的凝神蹙眉,认真静听着四周山坳间的动静。
方才他人在马上疾驰,声音入耳其实是十分嘈杂的。
有一路呼啸而过的风雪声、马儿奔驰中清脆的马蹄声、树木草叶在疾风中的摇曳声,和林间荒原生生不息的鸟雀鸣叫声
直到此时此刻,彭萧整个人呈现静态彻底沉静了下来,并运转周身内力在耳畔,这才终于听到了山坳之中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他皱眉。
有人。
而且不止一人。
甚至从那些深浅不一、粗细不同的呼吸声中,彭萧不难判断出那些人中似乎有的也很紧张
正是源于无数次战场上生死徘徊的敏锐和警惕,这才让他能第一时间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及时勒马不前!
否则一旦走进山坳深处,只怕呈腹背受敌之态,便将陷入危险之境!
彭萧不知山坳之中埋伏他的是何方人马,但是既然来者能在此处设伏,有几点是清晰可辨的——
一则如果是他国外敌,那么若能突破琅琊关边塞,想必自然是通过南北交界处的险峰攀爬而上。
峰顶上的哨塔留守的将士人数不多,只怕此时已经遇害。
二是如果是南朝内敌,那么极有可能是崇州彭氏一族的宿敌、或是他父亲崇州节度使彭庭毅的政敌,或许是不想让他尚主,所以在此截杀他?
但是他不过是家中的嫡幼子,师门更是威震天下的浔阳谢氏,父亲的政敌过去一来被浔阳谢氏累世清名所慑、二来加上他极少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