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在崇祯二年冬举事后,兵败了许多次,但从未有哪次像这一次样,让他产生深深的挫败感。
因为以前他都是败给大明官军。
农民军的装备太简陋,训练性也严重不足,与官军对战失败似乎理所当然。
可这一场仗,他所面对的却是同样出身农民军的崋部,并且在兵力上他还占着优势。
论精锐,他有近万骑兵,又有两万余精锐步卒,并不算少。
结果竟然败给了崋部,还败得如此干脆利落!
此时都不需要用到千里镜,原野上闯军大溃败的场景也一幕幕映入他眼帘。
只见在东边袁宗第部骑兵,在崋部骑兵的截击以及步卒的夹攻下,正一股股地向西北方向溃逃。
中线的精锐步卒明明仍有一万好几千人,却在崋部义军的冲锋下如雪崩般溃逃,后面的骑兵督战队连砍数百人都难以止住溃势!
西边的三千多崋部骑兵竟然向这边奔来,似乎要将他们也留下!
“闯王,眼哈该怎么办?”一旁亲骑统领张鼐回过神,见己方大溃,不禁着急地问。
李自成又扫了眼战场,虽然很不甘心,可到底不敢将自家性命和最后三四千骑兵也压上去拼了。
他松开紧攥的手,咬牙道:“鸣金!收兵撤退!”
下完命令,李自成并没有去接应哪一部。
人数最多的精锐步卒,他根本无力接应。
至于袁宗第部属于骑兵,只要想逃,敌人很难留住多少,不需要他接应。
反倒是西边的数千崋部骑兵就要冲过来,他若是迎战,即便能胜了这三千多崋部骑兵,也可能让自身和身边的数千骑兵陷入重围,得不偿失。
所以,下令撤退后他就直接溜了。
···
湍河下游,郑湾。
罗汝才秉持着一贯小心谨慎地原则,分派偏师,左右提防,小心翼翼地花费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让五六万大军通过船只架起的浮桥转移到对面一大半。
罗汝才本人也是带着千余亲骑及数千老营悍卒刚过河没多大会儿。
眼见周围连崋部义军的影子都看不到,罗汝才不禁对身旁的谋士吉珪笑道:“兵法上不是有个说法吗,半渡而击之。
额们这么多人,用了近半個时辰都没过完河,那刘升竟然不知道派兵来攻打,真是白瞎额做的那么多准备。”
吉珪是被革除功名的秀才,与罗汝才一般,也是老色批,又有些头脑,因此被罗汝才信用。
他闻言赔笑道:“恐怕那刘升此时正被闯王打得焦头烂额、左支右绌呢,哪还有心思来对付将军。”
罗汝才深以为然。
他笑道:“既然说好了联军攻打那姓刘的,额肯定不能只让李自成一个出力。
传额军令,让西岸的队伍都搞快点过河,再让东岸的队伍都准备好,额们先出发,去掏那姓刘的屁股。
别等去晚了,那姓刘的被李自成打得溃败,额们连毛都摸不到。”
“得令!”
两名亲骑领了军令,奔走传达。
谁知这两名亲骑刚离开不久,就有一队探马从西安沿河疾奔过来,通过专门留给传令兵的小浮桥过了河,找到罗汝才。
“将军不好了,闯王败了!”
“你说甚?”罗汝才瞪眼,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闯王败了!”探马队长说道,“额在西岸看得清楚,崋部枪炮太猛,闯王的部队跟崋部军队接战没多久就溃了!”
“怎么可能?!”罗汝才声音提高了好几度,不愿相信,“李自成竟然让那姓刘的后辈打败了?还败得如此之快?!”
探马队长见罗汝才还不信,便道:“将军,闯王真的败了——额们走时,闯王都向北逃了!”
“他奶奶的···”
罗汝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再想刚不久笑话刘升不知兵的事,只觉得老脸被打得生疼。
很快他就恢复冷静,开始下令。
“传令给杨承祖,让西边的部队别过河了,以最快的速度腾开位置,让东岸的部队回去!”
“再往北边派出大队探马,一旦探查到崋部义军南来,立马来报!”
“···”
罗汝才下达了一系列命令,自以为安排得周全,崋部义军也还没来,麾下数万人可以完好无损地撤离。
结果不知怎么的,命令下达后,东岸队伍中就迅速流传起“闯军大败,崋军马上就要杀来”的消息。
再加上罗汝才这五六万大军绝大部分也是进入南阳后“招募”的新兵,很多人加入他队伍甚至不足一个月,纪律性、组织性都很很差。
在谣言的作用下,很简单的过河竟然变成了争抢浮桥!
很多士卒争相往浮桥上跑,不知把多少人挤入水中。
也幸亏如今是六月初,且一个月没下雨,湍河水位降低了很多,这才没淹死太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