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上车补补觉,此刻倒是饶有兴趣地提醒:“此行路途遥远,约莫一个时辰才到地方,中午庙里也是素斋。我备了食盒,在你右手边放着,你若是饿了,便稍微吃些垫垫肚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来不饿,越看香菱,越想吃菱角了。
见小丫头反应稍显笨拙地点完头,林宣才拽了个毯子,盖在身上,闭目养神。
他不出声,香菱便也不敢多言,自觉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车声辘辘,过了很久,蓦然听见钟声,旋即,马车停下。
到地方了。
浮隐寺建在郊野,依山而建,远看便知是贵胄权宦烧香礼佛的佛寺,因为有准入门槛,站在远处看,香客寥寥,宝相庄严。
殷朝立朝百年,当朝圣上是第三任皇帝,在位二十余年,如今依然年富力强,也称得上是英明君主,没出过什么大的岔子,子嗣丰沛,总体来说,当属盛世,其中又以佛教为盛,因此香庙如织,香客跟地里的韭菜叶一样,一茬又一茬,不断往外冒。
浮隐寺的住持,据说三十余年前便曾面见过先帝,佛法精湛,京城无出其右者。
薛蟠打量了遍四周,地儿找得还算满意,正欲搀扶薛宝钗下马,便见戴了帷帽的妹妹打了车帘子,右手借力一抻,繁复的裙摆飞扬,姿态潇洒,还没看清,便直接跃下马来。
连脚蹬都没用上。
薛蟠呆了呆:“……”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香菱有样学样,也想要直接跳下来,林宣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让人摔下去。
不出所料,又收获了小姑娘脸红红的感激一笑。
林宣觉得这姑娘太有意思了:“不客气。”
他侧了脸,看呆住的薛蟠,漫不经心地道:“不是要去敬香吗,杵这儿干嘛呢,走吧。”
如果不是闺秀孤身不得出府,需得父兄陪同,他也不至于把薛蟠摇过来充人数。
薛蟠这才活了过来,连连道:“来了来了。”
声音里带着一股自己都没发现的恭敬。
他从不曾听说妹妹会马术。
薛蟠望着自己身前的背影,女子身形高挑丰腴,肌莹骨润,哪怕戴了帷帽,看不清脸,也知道是人间难得的好颜色。
——无论从哪个地方看,都是他的亲妹妹本人没错。
薛蟠沉默了一下,放下戒心。
他妹妹自小便聪慧过人、杂学旁收,此刻就算说是精通马术,想必也是常理之中,不足为奇……吧。
薛蟠是男客,进佛寺正殿,女客则有不满十岁的小沙弥引着,去专门的偏殿敬香。
林宣带着帷帽,本来就烦,此刻更烦了。
他有一种此行注定不顺的感觉。
敬完香,见了寺庙住持一面,除了送了些雪花银作捐赠,得了个善人缘主的口头赞誉,无事发生。
压根儿没有话本里画皮妖怪被高僧发现,一言现出原型的情况,林宣在佛殿里晃了几圈,又面见了几个高僧,显而易见,结果挺显而易见的。
没一个眼睛灵光,慧眼识珠的。
这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林宣本就觉得求神拜佛不太靠谱,这突然的换身仿佛天定一般,来得毫无道理,像是几年前的那块透明屏幕,截至现在,都无人发现,也说不清道不明。
可别万一换不回来,他真成了女儿身一辈子了。
若是当真走到那一步,林宣思考了片刻。
……他倒不如嫁给林府那位薛小姐。
说这些都是长远的事儿,等出了佛殿,已至正午,小沙弥引了他和香菱到寮房,盛了素斋来。
一晚清汤寡水的面,一碟小菜,几只花生,唯一有油水的是旁边的青菜。
“你吃吧。”林宣只是看了眼,就不感兴趣地站起身,对香菱道,“我尚不太饿,出去转转。”
走出房门,便是幽静的小院,寮房乃居士住所,位置本就僻静,竹树郁郁蓬蓬,林宣缓步而行,便听见竹林里细碎的声音。
是一道好听年轻的男声:“今日听得住持讲法,小王也算不虚来一遭,只是《无量寿经》中所述,‘所可讲说,常宣正法,随顺智慧,无违无失。于其国土所有万物,无我所心,无染著心,去来进止’,这样境界,却是不知何人才能达到了。”
年老的声音笑道:“您是红尘潇洒人,只求念头通达,何必在乎老僧我一两句闲话呢。”
“改日必得再登门拜三炷香才好。”年轻的男声接口,声音清雅温和,“过几日便是我母妃寿辰,小王想着邀您进宫,讲一日经,不知住持可否雅量,稍微腾出个空,替我母妃祈祈福?”
林宣站在竹林外,半点儿声音也没发出,只是挑了挑眉。
这个声音,他上午刚听过。
是浮隐寺住持的声音。
住持苦笑:“北静王相邀,老僧岂敢拒绝,只是届时要讲什么经呢?”
那北静王似乎思考了一会儿:“便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