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刚过晌午便做完了差事,回到房里听着妞妞叽叽喳喳地跟她说着她不在时发生的事,一面心里想着全喜的话。
她有点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打算。
母亲自从和她失散后始终下落不明,小九不愿意去想最坏的可能,但天地之大,相逢遥遥无期。
宫女年满二十五岁出宫,是先帝明旨定下的规矩,虽然眼下还有十余年光景,但对于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来说,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多想几分。
出宫后,她该何去何从?
回赵家,这是一定的,她无处可去,更何况顶着赵家女儿的名分入宫,她也合该回去,可过往种种还历历在目,到那时依靠赵家人生活,怎能不任人揉圆搓扁。
便是除开这些不谈,那色胆包天的赵得忠岂能放过她?
思虑渐深,她丝毫没注意妞妞举着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下。
小九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怎么了?”
妞妞打量了她好几眼,闻言奇道:“你倒是问起我来了!我看你回来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难事?”
小九的心事怎么能说与她知道,便含糊道:“晌午被人使唤着做这做那,有些累罢了,不打紧。”
妞妞一派天真,是新入宫的宫女中唯一比小九年纪还轻的,全然小孩子模样,听了便信以为真,握着她的手笑着说:“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我若不成,还有我阿玛额娘呢。”
小九忍不住笑了,这倒真是孩子话。
可同时心里又有些泛酸。
不同于赵家和尹家,妞妞是正白旗满洲舒穆禄氏的旁支,她家这一支虽然没落,她阿玛却颇为上进,额娘亦十分贤惠,入宫前一家人和睦非常,把她养成了这幅天真烂漫的性子。
刚进宫时,妞妞想家想得夜里躲在被子里直哭,想起额娘拉着她的手泪眼婆娑,虽然知道她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但也再三叮嘱她在宫里要万事小心,待到二十五岁平平安安地出宫团聚。
与小九相熟后,妞妞便把这些往事都说与她,排解思家之苦,殊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九家都没了,何谈团聚。
小九压低了声音用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你阿玛为了你在内务府上下打点,要不然纪嬷嬷能对你有如此好颜色?话虽如此,你万万不可到处同人说,小心那等眼红心黑的……”
妞妞撒娇撒痴地攀着她的手臂道:“知道啦!我只同姐姐讲!”
小九哭笑不得。
入夜后,小九阖着眼睛却无丝毫睡意。
听着旁边妞妞小猫似的呼吸,她终于慢慢睁开双眼,任由明亮的月光穿透窗扉落在眼眸中。
看清眼前景象,小九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拎住妞妞的被衾边缘向上扯了几寸。
如今天还有些凉,她们的寝衣又单薄,这样睡一夜恐怕要害风寒。
小九翻了个身,心里揣着白日里的念想,怎么也睡不着。
她盘算了半日,算来算去,自己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攀附一个主子,做到她的贴身大宫女,到年纪了再求个恩典一生留在宫中,然而这并无旧例可循,所以除非主子得宠,又实在离不开这位宫女,为了她亲自求到皇上跟前,才能做成个特例,可见这条路实在千难万难。
另一条路,便是如全喜公公所说,借着一位得宠嫔妃的东风往上爬,爬到那九五至尊的龙榻上去,如此一来,便是再不受宠,也至少是个答应,一辈子衣食无忧。
这两条路,前者一辈子为人奴婢,后者难以做成不说,还要搭上自己的婚事。
不过小九对自己的婚事从来没有什么憧憬,只想平平安安、普普通通地活着,可就连这也是奢望。
与其落到赵得忠手里,过不孝不义不人不鬼的日子,倒不如一生困在紫禁城。
想到这,小九咬着牙下定了决心,路再难也要走,相比第一条路,后者可行性还大些,只要皇上垂怜,只要一次,她的愿望便能实现了。
怀抱着这种心思,她翻回身,在天已经有些蒙蒙亮时才终于安眠。
小九和妞妞做了半日活计,有说有笑地回房用饭,刚进门就听见有人大声埋怨:“妖妖乔乔的,这还没挣上个三等宫女呢,就端上了架子,眼睛长在头顶上,那叫一个摆谱!”
妞妞刚想开口,被小九一拽,二人对视一眼,走到桌角的位置坐下。
有人开口劝道:“她大约也不是故意的,宋嬷嬷有事找她,你没见她慌慌张张就走了……”
一开始说话那人听了更加气愤:“呸!什么东西!以为自己攀上了宋嬷嬷就得道升天了?成日拿着鸡毛当令箭,正经差事不做,专跑去绣坊长脸,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尊容,能不能入了贵人主子的眼!”
劝她的人不作声了,她说的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说话的人叫青杏,在新入宫的宫女中论容貌、论家世都是数一数二的,凭借这些理应拔得头筹,可偏偏技艺上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