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药,平了平心绪凑到唇边,酸涩难闻的味道直涌上天灵盖。她皱了皱眉本能地将药碗拿远了些。
“阿欢,你这般叫父皇如何能闭得上眼?”
梦中父皇的话再度萦绕在耳边,明欢这次没有犹豫,仰头一口饮下。苦涩味道瞬间溢满于口,难受得她直皱眉。
春李与夏桃见了止不住惊讶新奇,殿下最怕苦,往常喝药都要哄着来,今日却是痛痛快快。
明欢捂着唇,随手指了块果脯由夏桃喂入口中。酸甜滋味扩散,逼退了些许药味这才觉得好受些。
夏桃正为她肯吃药喜极而泣,却忽地瞥见明欢瘦得骨骼清晰的手腕。连那细细的绞丝银镯在她纤细的腕上都显得尤为笨重。悲从中来,她又垮下张脸来。
明欢想摸摸夏桃的手,胳膊抬起却控制不住地垂落。如此折腾一番,她早已没了力气。
“殿下……”夏桃看着往日娇艳的牡丹逐日枯萎成今日的模样,虽仍是美得心惊却有着极其强烈的脆弱感。她怀念明欢以往的明媚鲜活,忍着眼泪伺候着她躺下。
明欢胸口起伏,喘匀了气缓缓道:“之前是我想不明白,总觉得人固有一死倒不如就这样跟着父皇去了陪伴他,省得他路上孤寂,我以为这就是孝顺。可今日我才明白,父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好好活着,完成他的心愿才是孝顺。”
“夏桃,以后我会好好吃药,你莫哭了吧。”明欢顿了顿,虽是笑着,声音却哽咽了:“这世上除了父皇,就只有你们陪我最久了。我不该让你们担心的……”
“殿下……”春李夏桃死死咬着唇不敢哭出声,生怕招了明欢伤心又哭上一场。
夏桃想哄明欢开心,去侧殿将江尧白送来的信笺与礼物拿了来。
明欢接过,轻轻抚着上面熟悉的笔迹拆开,里面却空空如也没有信纸。她疑惑地皱眉,指尖却碰触到了几粒硬硬的东西。明欢将东西倒出,掌心上赫然躺了两枚红豆。嫣红圆润,甚是好看。
红豆相思,她终是有了丝笑意。久病苍白的面颊悄然染上红晕,神采也动人起来。明欢打开一旁的匣子,只见一个胖嘟嘟的瓷娃娃静静躺在绒布上。月白色长袍,玉冠也画得精致,抿着笑憨态可掬,惹得她爱不释手。
“怎么是个男娃娃?”夏桃探头,有些不解。
“这是一对,那只女娃娃定是在江公子手里收着。”春李凑趣道,果真就见着明欢脸色更红。
“你们可见着尧白哥哥了?”明欢示意春李将红豆放入她床头的红木锦盒中,双手捧着瓷娃娃放至枕边。
“没见着,江公子克己复礼不敢入后宫,只在门口望了望咱们上阳宫的方向,随后就被皇上召去了。”夏桃摇摇头,替明欢掖了掖被子,“殿下快快养病,等您好了就能见着江公子了。”
明欢看着身边的瓷娃娃,轻轻合眼:父皇,阿欢乖乖吃药了,您放心吧……
夜深,明欢又睡下,梦中还念叨着父皇。
春李与夏桃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春李看了眼时辰轻声道:“你去御前同李公公说一声,殿下已经吃了药睡下了。”
夏桃点头,抬脚往紫宸宫去了。
夜黑如墨,紫宸宫亮如白昼。偌大的宫殿不闻一丝吵闹,寂静的只能听见风声。
“夏桃姑娘来了。”一名眼尖的小太监瞧见了夏桃,十分有眼力见儿地走到跟前为她添灯照亮。
因着明欢受宠,上阳宫的人在御前也颇受礼遇,个个都有几分薄面。
“哎!”夏桃因明欢用了药心情好,脆脆地应了一声满眼都是笑意,“李公公可在?”
“在在!奴才带您去。”小太监带着夏桃,见她满面笑容就知是上阳宫有什么喜事,他想到这也跟着笑。昭阳公主病的这些时日,御前当真是没好日子过。
夏桃与小太监刚走到廊下还未让人通禀,就见一名面色白皙、体态微胖的人笑吟吟地走了出来,这位便是御前总管李公公李善。人如其名,长得十分和善。
“姑娘,皇上让你进去回话。”
“是。”夏桃应道,跟着李善走了进去。
大殿通明,端庄肃穆得让人不禁端起肩膀将背挺得笔直。她不敢抬头打量,跪下叩头行礼:“上阳宫夏桃,给皇上请安。”
“昭阳如何了?”
一缕微沉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不大,却像以鼓击地发出铮铮声响听得夏桃一震。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在冷宫中苟且偷生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位听见他的声音都觉得害怕的帝王。
可夏桃莫名觉得他的话语好似带着丝颤意,但念头一闪而过,她只道是错觉连忙回话:“回皇上,殿下方才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此话一出,李善便乐得没了眼睛。
“肯喝药了。”年轻的帝王揉揉眉心,灯火映着漆黑眸子,碎光深深浅浅,冰雪消融。只是他眼帘微垂收敛,快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昭阳见过江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