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满面,步履蹒跚归家,推门入室。
只见莫母安然坐定于那素色屏风之后,手中银针穿梭,绣着短襦。
火炉子上,正烧着一豁口陶罐,闷了半瓮滚水。
“阿娘,庞大娘没来?”
自从跟庞大娘熟识后,她就成了莫母的八卦搭子,每晚两人都要端个绣筐,东家长西家短。
莫婤无事时,也爱尖起耳朵听,谁不喜欢凑热闹?
“今儿说是不来了。这两日忙着找人,你庞大娘都上火了。”
莫母摇头苦笑,想起自己招人也不算顺利,亦有些头痛。
莫婤走近炉火,自陶罐中舀取几勺滚水,与冷水调和,冲了澡。
闻莫母发愁叹气,遂问道“府中这般多伶俐的丫鬟,还不好找?”
对此,莫母娓娓道来其中曲折。
夫人亲自选拔,引来众多府内佼佼者争相献艺,唯恐失宠。
庞大娘为此焦头烂额,不仅要面对众丫鬟的殷勤示好,还得应对诸多姨娘们的轮番试探。
压力山大之下,白发生得愈发茂盛。
莫母又念叨着,上了年纪的药婆陋习难改,年轻的医女又看不上这份工。
“要不我们招学徒?”莫婤同莫母支招,“找些手脚麻利的,这活也不难,我们教的更衷心。”
此言一出,莫母眼前一亮,深以为然,决定翌日便外出探访,寻找合适人选。
待正事商榷完毕,莫婤又追问起莫母昨晚接生之事。
原来,是高大人的顶头上司,在退朝之后,神色匆遽地奔回府邸。
恰逢年末官场考核之际,高大人正欲借此机会博取上司欢心。
目睹其神情焦虑,顿生疑窦,遂遣人打听缘由。
得知是其夫人生孩子,原本也未在意,但与同僚吃酒到半夜,竟听闻上司夫人难产了。
此时,高大人便想到了莫母,让她去刷个脸熟,展现下属对上司的关切。
有法子帮最好,无法也别揽活上身。
明哲保身莫母自是懂,但奈何技术过硬,一下子就又立了大功。
莫婤见莫母说得这般理所当然,心里直痒痒,她真的想同莫母学接生啊!
见她燃了兴,莫母收了话,不愿再说,赶莫婤回了小间自己顽。
莫婤抱着书录,背着背着,就进入了梦乡。
三日后,她通了王舒的考验。
此时,家中的土灶也终于晾好了。
莫母直接在大厨房另出铜钱定了只四斤重的乌鸡、一条两斤的带鱼,还拿出来了最后的腊肠、腊肉请了庞大娘、吴娘子、晚娘午食一道来热锅。
庞大娘提了道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加菜,吴娘子扛了坛青梅子酒。
跟在吴娘子后头的晚娘,还送了一对京绣枕衣。
自陶氏母女被送走,晚娘又被授予负责绣娘的重任,也不社恐了,日日往各大绣坊跑,都快成谈判专家了。
莫母先将鸡开膛破肚,拆了鸡架煨汤,还放了捆竹荪。
又从泡菜坛子里抓了把酸茱萸,炒了鸡杂。
鸡胸脯上的肉,撕成丝,做了道丝鸡冷淘,就是鸡丝凉面,余下的还烧了盆芋儿鸡。
还做了一碟干炸带鱼、一钵煑炙烧肉、一盘韭黄炒腊肉,一盆凉拌萝卜丝、一盅菠菜豆腐。
将腊肠、腊肉洗净,放入石锅,闷了腊肉饭。
从庞大娘家抬了张木桌,众人围坐着吃得喷香,吴娘子还倒了几圈梅子酒,连莫婤都尝到一筷子尖。
酒足饭饱后,大家不自觉开始八卦。
庞大娘最先开启诉苦大会。
一会是庄姨娘主动提出,要放了她的大丫鬟来帮忙;一会是金姨娘说她娘家还有些伶俐丫鬟,非要庞大娘买了去。
刘姨娘的丫鬟主意最大,为了来,甚至同姨娘闹的不可开交。
最离谱的还要数张姨娘,哭着求高大人,让她在夫人铺子里投些钱。
高大人虽疼爱张姨娘,但更尊重夫人,当即将她撅了回去,这几日都没去瞧过张姨娘。
姨娘派人来请不去,亲自来求也不见。
“我说这人啊,心可不能忒大!”庞大娘说到此,不屑道。
“她这般,夫人没治她?”莫母不解地问。
“怎么没治啊,又断了她两月的月钱。”庞大娘一脸辛秘地问:“她背景你们都知道些吧?”
见众人皆点点头,方继续说:
“她逃荒来的,哪有银钱,当日被抬做姨娘,通身只有夫人赏赐的首饰、衣物。
大人从不理这些俗物,府中用物都有定数,她又喜好打肿脸充胖子,每月都过得紧巴巴的。
现在还有了个孩子,虽收了一些红封,但这一两月过去了,约莫也不多了,这才想在夫人铺子里捞点。”
“她有三分利的本钱?”莫婤搞不懂了,按庞大娘这说法,张姨娘哪存的下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