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永乐宫中纱幔掩垂,内里隐隐透出朦胧烛火,依稀可辨一女子玉立亭亭。
周玹踏入永乐宫时,本还疑惑常清念为何不曾相迎。待瞧见眼前这幅景象,眸中渐渐有温柔笑意漫涨上来。
烟霞长衣从肩头滑落的轻响,和着道沉稳步履声在殿中乍起。
周玹缓步靠近,却在挑开轻纱的前一瞬,指尖陡然凝顿。他心中虽期待万分,但还不至于被冲昏了头。
十数步的距离,已足够周玹全然冷静下来。
眈着那抹映在幔帐上的纤细身影,周玹眯起双眼,似在分辨。他曾抚过常清念寸寸肌骨,虽然隔的时日有些久,但他还没糊涂到连枕边人都认不清。
几乎已确认眼前之人并非常清念,周玹毫不眷恋地收回手指,语气中已染上了几分冷漠,斥问道:
“谁?”
帘后女子先是一愣,旋即分拨纱幔,在周玹眼前折身行礼,声如娇莺般请安道:
“奴婢云裳,拜见陛下。”
周玹眼睑略垂,扫过云裳身上半遮半掩的纱衣,眼神顿时冰冷得没有半分温度。
想不通常清念进献宫女给他是何道理,周玹强压下满心不悦,仍打算先问个清楚,便沉声道:
“你们娘娘呢?”
见周玹只是问话不曾怪罪,云裳只当自己入了周玹的眼,心中不由暗自窃喜。
按照嬷嬷的教导,云裳轻轻抬起脸儿,眉眼却温驯地低垂,刻意模仿着常清念素日语气和神态,柔声道:
“启禀陛下,常妃娘娘去了藏书阁。”
周玹却只觉云裳矫揉得令人生厌,几欲盛怒拂袖而去。他晌午时明言今夜会来,常清念自己躲去藏书阁,把个宫女留在殿里,又是存的什么心思?
尽管明知答案,周玹还是不肯罢休地问道:
“是常妃让你在这的?”
云裳微微迟疑,念及太后嘱托,最终昧心答道:
“回陛下,正是。”
-
藏书阁中,承琴跪坐在常清念身侧的蒲团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门外有人在暗处盯着,藏书阁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被困在藏书阁已有半个多时辰,承琴满喉苦涩,焦急问道:
“娘娘,这可怎么办啊?”
常清念笔尖悬停,豆大的墨珠滴落在宣纸上,瞬间晕染开来,沾污了一片工整娟秀的簪花小楷。
此刻她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半分心思抄写经书?
素日烂熟于心的经文,此刻却屡屡抄错,像是故意同她作对一般。
蘸了墨的羊毫笔骨碌碌地滚进桌底,最终停在不起眼的角落。常清念索性将那半页经文揉成一团,一并扔去地上,同另外五六个揉皱的纸团作伴。
“但愿锦音能拦住陛下。”常清念撑在案边,合眸长叹。
话虽如此说,但她们都知太后是有备而来。常清念身为皇妃尚且无力反抗,锦音再伶俐也不过是个宫女,又怎么可能坏得了太后的好事?
“娘娘您别难过,说不准陛下瞧不上云裳呢。”
见常清念如此消沉,承琴连忙攥着帕子替她拭汗,想尽办法安慰道。
藏书阁门窗紧闭,待久了便觉闷热得厉害。
常清念苦笑一声,没有接话,侧眸望着案前烛火。火光映照在女子清丽面容上,却照不亮她眼底落寞。
随着屋内光线逐渐暗淡,常清念在心中暗自估算时辰,约莫着周玹已经到了永乐宫。
煎熬之下,常清念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承琴,本宫想赌一把。”
顺着常清念的目光,承琴望向案上烛灯,顿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娘娘放心,奴婢都听您的。”
说着,承琴甚至主动将烛火捧来。
话一出口,常清念立刻便后悔起来。不忍将承琴拖下水,常清念轻声同承琴说清利害:
“一旦藏书阁烧起来,太后也许会推波助澜,放任我们被烧死,而非放我们出去。”
“娘娘,您不必多言,奴婢都明白。”
承琴语气坦然,朝常清念笑道:“但奴婢不怕。”
见承琴如此,常清念反倒更为犹豫,生怕自己会连累承琴丧命。
正当踌躇不定之际,门外忽然响起轻微声响,仿佛有人过来。
常清念和承琴皆是一惊,警惕地望向门口。下一刻,只见紧闭的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来人怀中抱着犀角柄拂尘,衣角绣满鹤纹,俨然是内侍总管崔福。
在常清念惊诧的目光中,崔福躬腰说道:
“常妃娘娘,陛下命您即刻前去皇极宫。”
回想起皇上方才那脸色,崔福暗自摇头,不由替常妃捏了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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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皇极宫外,崔福按着周玹的吩咐,只请常清念自己进去。
常清念垂眸迈过门槛,羽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