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难做寸进。
三门山位于陕州地段,乃黄河最着名的峡谷,有两座坚硬的闪长玢岩石岛兀立河中,岛壁峭拔。鬼岛位于右岸侧,呈弯弓形;神岛位于左岸侧,呈鱼脬形,屹立中流;顺河稍下左岸尚有半岛切入河中,称为“人门岛”;右岸有巨石探出河岸,称“狮子头”,犹如凶狮踞岸。
三门峡谷两岸,噼立千仞,两石岛自右岸至左岸将水道分成鬼门、神门、人门三股急流:鬼门河和神门河水势殊险;人门河水势稍缓,但也水深流急,舟楫难行。
上游河水撞过三门后又被两岸半岛巨石束合为一,水流在仅有十余里长、一里宽的峡谷中经过一分一合后,流急浪大,浊浪排空,吼声巨大,形成古来即驰名之三门天险。
水中有三门天险,岸上有千古潼关,故而形成关中“天府之势”,由下游想要逆势而入关中,千难万难。
当然,若无充足兵力自两岸钳守,便只能固守潼关西侧严防东宫六率之突袭,陕州地段任凭水师设置纤夫,水师舟船凭借精湛的性能与经验,渡过三门山并非难事……
李治颔首道:“回头盯住崔公,敦促山东援军加快速度,实在不行便轻装简从,将粮秣辎重放在后边,只主力部队先行渡河,定要将水师阻拦在三门山之下。”
至于潼关如今粮秣告急、军械贵乏,一时间却也顾不得了……
河水鼓荡咆孝、一泻千里,河风迎面而来、衣袂猎猎,诸人一阵沉默,都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压力。此战若败,他们这些人由上至下怕是都难得善终,家族更会遭受牵累,有唐一朝皆萎靡不振,不知遭受子孙多少唾弃。
良久,李治被风吹得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抬头向西边张望两眼,怅然道:“前隋之时,宇文恺奉命督建广通渠,由长安至潼关浩浩荡荡三百里,使得长安运输畅通、惠民无数……可谁又能想到,若是今日吾等有一支水师在手,大可自广通渠逆流而上直扑长安,抵定大局……古往今来,从不曾闻水师可左右天下大势。”
诸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广通渠水浩浩荡荡,自潼关不远处汇流入黄河,一时间心思繁杂。
前隋立国,长安故城残破,隋文帝命宇文恺于龙首原南兴建新城,取名“大兴”,然关中平原虽号称沃野,但地狭人众,又经历年战乱与过度开发,早已不复当年之盛,因此所产不足以供京师,要依靠东方诸州的赋税。
文帝以渭水大小无常,流浅沙深,常阻塞漕运,故于开皇四年命宇文恺率领水工另开漕渠。宇文恺自大兴城西北引渭水,略循汉代漕渠故道而东,至潼关入黄河,长三百馀里,名广通渠。
这是一条将山东、江南赋税钱粮运抵长安的黄金水道,但是如今看来,却也是一条直通长安的咽喉要道。
只可惜,晋王眼下并无一支水师在手……
而后,又纷纷将思绪转到房俊身上,这个当年率诞无学、愚笨木讷的纨绔子弟,居然一路走来站到了大唐帝国全力的最核心,影响皇位传承的右屯卫、东宫六率、乃至于横行无忌的皇家水师,都有其强势的影响力。
若非房俊的存在,陛下早已易储,太子被废晋王上位,岂能有今日之厄?
悄然之间,已经成为朝堂巨擘,权柄煊赫、可左右天下大势。
李治长叹一声,懊悔道:“本王也曾极力向房俊示好,放下身段与其结交,怎奈此人对本王似若有若无之隔阂,极难亲近,不然何至于今日……”
话说一半,却是自省失言,不能再说下去。
毕竟此刻身边都是抛家舍业追随于他争夺皇位的肱骨之臣,若言及若有房俊之助便不至有眼下之困厄,岂不是嫌弃眼前诸人无能?
然而事实的确如此,太子只因有房俊之助,不仅保住储位,如今更是在皇位争夺当中占据巨大优势,单只一人之力,便胜过自己身边这些朝堂大老无数……
只不过虽然他言有未尽,但当场诸人哪个不是揣摩人心的人精?自然听得懂其中之意,故而都有些尴尬。
幸在此时,一匹快马自潼关方向疾驰而来,打碎了此刻的尴尬。
快马奔驰如风,倏忽即至,到了近前马上骑士勒马站定,飞身下马,大声道:“启禀殿下,有信使自洛阳而来,言及山东私军明日将抵达黄河北岸,择日由孟津渡口横渡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