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说道:“有些事情,是能做但不能说的。苏定方建议将老弱病残之俘虏尽皆坑杀,对于大唐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既能够削弱高句丽的人口,又能缓解大唐的辎重补给,但是这件事有违仁德,必将遭受天下非议,所以大家都反对。”
诸遂良愣了一下,醒悟道:“所以大家反对的意见并非是杀俘不祥,而是迫于天下之舆论?”
李二陛下颔首,指了指茶杯示意诸遂良斟茶,而后才说道:“读书的时候可以信奉仁义之道,以布仁德于天下为己任,但若是做了官,就得分清楚敌我,弄明白你的俸禄是来自于百姓,朕的皇位是来自于子民的拥戴,是大唐亿兆百姓供养吾等,而非是蛮胡四夷。汝不能持着大唐百姓供奉的民脂民膏,却对蛮胡四夷讲究仁德博爱,那与吃里扒外有何区别?”
他生平最是看不起腐儒,满口仁义道德却搞不清自己的身份,一边承受着大唐百姓之供养,一边却要鼓吹什么有教无类、以王道教化蛮族,你让千余年来饱受四夷凌虐的百姓们怎么看你?
给一条狗喂一根骨头还能摇摇尾巴,这些腐儒却连狗都不如……
诸遂良不是个蠢人,但是李二陛下这番话却于他自幼学习的圣人经义相违背,使他的认知产生了巨大的颠覆。
李二陛下又说道:“大家都赞成杀俘,却又知道不能明着来,因为一旦公然杀俘,似你这等自诩圣人门生的饱学鸿儒必将跳出来予以指责,天下不明真相的百姓亦会被你们的言论所裹挟,使得他们千夫所指。但将老弱病残挑出来由陆路抵达大唐,这个办法却无人可以指摘,总不能耽搁了大军之供给,只为了运送俘虏吧?然而由高句丽至大唐,途中穷山恶水道路迢迢,又正值严冬,十个俘虏之中能有一个活着走到大唐都算是命大……”
诸遂良明白了,大家反对苏定方,并非是反对杀俘,而是觉得这件事做了就好了,不能到处说。
结果是一样的,那些个老弱病残的俘虏,终究还是一个死,甚至死得更加凄惨,远没有被坑杀来得痛快……
军人的价值观,给诸遂良带去极大的冲击,这与他自幼所学相违背。
李二陛下不厌其烦的说了这么多,实则还是对于诸遂良之才华过于喜爱,不忍见他“误入歧途走到官场之上,”轻叹一声,道:“所以啊,登善往后莫要关注这些俗务,人皆有擅长之一面,亦有不擅长的地方,扬长而避短方是处世之道。留在朕的身边,朕自然保你一生富贵、家族兴旺,可若是贸然踏入朝堂,没有了庇佑,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掉进坑里,一辈子也爬不出来。”
诸遂良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登时面红耳赤:“陛下教诲的是,微臣谨记在心。”
看起来,自己也只能钻研学问,完全不是当官的材料啊……可心里头为何总是有那么一丝不忿?
每一个心有抱负之人,自然都力争上游。
王侯将相尚且宁有种乎,我就只是想要尝尝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滋味,难道真的就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