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心虚,将话题转移开,别人都缄默不语,唯独程咬金咧开大嘴,哈哈大笑:“陛下心虚个甚?”
李二陛下气得牙痒,但是多年相处,知道这老混球的性子,越是跟他较劲就越是没完,最后混不吝的劲儿发作不管不顾大吵大闹,还能当真处罚与他?只能是皇帝自己生闷气
不理这个老夯货,李二陛下道:“房俊昨日向朕奏请,意欲趁着冬季到来之前发动水师出海,寻找高句丽水师之主力,一战而定,为开春的东征奠下坚实之基础,亦能鼓舞全军,提振士气。诸位爱卿皆是惯战沙场之名将,一起来参谋参谋,是否可行?”
房俊定下心,等着聆听各位名将的意见。
岂是严格说起来,在座这些人便是帝国之内军权最高、资历最老、经验最多的军方人物,大家济济一堂商议国事,很有一些后世“軍事委員會”的味道和雏形
“微臣以为可行。”
首先出声的乃是李绩。
此君现在是尚书左仆射,宰辅之首,又身负李靖之后“军方第一人”的荣誉和声望,可谓庙堂之砥柱、朝臣之翘楚,却依旧风轻云淡少言寡语,一副世外高人闲云野鹤的模样。
话不多,但是立场清晰,极有分量。
江夏郡王、吏部尚书李道宗随即点头附和:“东征之时,陆路必定乃是主力,然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若是能够在陆路之外确保海路的安全,则无论战局何等崩坏,都能够保持辎重运输之畅通,数十万东征大军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李孝恭渐渐隐退,已然退出帝国权力中枢,江夏郡王李道宗接过他“皇族第一名将”的地位,论起宠信程度较之李绩更甚。
这两人首先表态,且态度一致,几乎已经给今日的议案定了调子。
当然,会场便是利益的角斗场,每一场会议都是利益的一次角逐,没人愿意将自己利益双手奉上,哪怕是大局已定的情况下,亦要全力伸张,绝不可老老实实苟且同流
尉迟恭轻咳一声,比房俊黑得多的脸上满是郑重之色,迟疑着说道:“按说房驸马此提议确实乃老成谋国之举,未虑胜先虑败,兵法之上策也。只是有一个问题不知房驸马想过没有,大海之上无疆无界一片茫茫,高句丽之海岸亦是长达千里,可以驻扎水师的良港众多,现在距离入冬已经不足一月,距离北风大盛、海水结冰也不过两个月。如此仓促之时间内,若想要寻找到高句丽的水师主力,无异于大海捞针,一旦兴师动众却无功而返,非但不能提振士气,会不会甚至适得其反?”
按理来说,尉迟恭的说辞不无道理。
皇家水师浩浩荡荡出海寻找高句丽的水师谋求决战,这消息必然无法隐瞒,高句丽那边肯定能够收到风声。谁都知道大唐皇家水师纵横七海所向无敌,区区高句丽就算再是自负骄傲,亦不可能与皇家水师正面碰撞,决一雌雄。
他们唯一的胜算,便是躲避锋锐、伺机偷袭
当然,在座者尽皆是人中之杰,都看得出尉迟恭之所以反对房俊,绝不仅仅是战略上的原因。
尉迟恭性情敦实,不事谄媚,对李二陛下忠心耿耿,这一点毋庸置疑。
然则他却讨了一个琅琊王氏的女子作为续弦
至于“黑白两夫人”那只是民间传说
琅琊王氏侨居江南数百年,虽然在仕途之上已然渐渐偃旗息鼓不成气候,但是底蕴深厚枝繁叶茂。尉迟恭之后妻与王雪庵非是一支,乃是出自东晋宰相王导第三子王洽一脉,算得上是琅琊王氏的嫡支正朔。
王洽乃是“书圣”王羲之的堂弟,据说两人自好情如手足,而且此人“众书通善,尤能隶行”,也是个书法家
谁都知道江南士族不愿卷入东征,现在江南的侨姓、吴姓联合在一起,大家只想安安静静的发财,不愿将钱财粮秣被朝廷征缴以作军资。作为昔日侨姓领袖的琅琊王氏,自然更是首当其冲。
只是未曾想到江南士族在遭受房俊打压之后,居然换了深得皇帝宠信的尉迟恭作为在朝中的代言人
这的确有些出乎预料。
然而更让人出乎预料的是,尉迟恭公然反对房俊之战略之后,未等在座各人仔细琢磨透彻其中的意味依旧连带的反应,这位已经端起茶盏慢悠悠“伏留伏留”的喝了两口,上身往后靠在椅子背上,阖上双目,养起神来
这份作态,谁还能不解其中之意呢?
我老婆是琅琊王氏的闺女,我自己也从琅琊王氏那里得了不少好处,所以在这里我代替琅琊王氏说出了他们的意愿。至于你们大家是否赞同、如何反对,那都由着你们,反正朝堂之上畅所欲言,咱又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只是表个态而已,对不对?
所以,接下来你们大家就尽情发挥吧,只要别骂娘,老子全当听不到,什么也不会说
众人哭笑不得。
琅琊王氏以为攀上了这位皇帝心腹作为高枝儿,结果闺女送过来让这个夯货祸害了好多年,遇到正事儿却如此含糊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