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抖索如狗的老吏,温言道:
“老汉,不慌。只问你个事,咱们这是到哪里了?那朝歌距此还有多远啊?”
听到这话,老韩哆嗦的更甚了,他都听到这个贼头说要去朝歌了,那焉有活路在了。
此刻,老韩只委顿在地,想到自己还无一子,就要赴阴土,辱没先人。一时,老韩泪如雨下。
张冲见老韩在那只哭不说话,笑了下不说话。
边上的郭祖就要呵斥这老汉,那边上的小韩突然说了句:
“咱们这里叫巨鹿驿,离朝歌还有十多里。”
围绕在张冲边上的骑将们听了这话,再忍不住,笑容满面。他们终于要赶到朝歌了。这该死的路,这该死的汉军,这该死的大雪。
张冲并不打算杀这些人,有些人能不杀就不杀了,这大雪下,他们又能去哪呢?
于是,张冲就准备带着众将冒着霜雪继续赶路,但他还少了个向导。
念此,他将目光看向了小韩。
但没等张冲问呢,这小韩猛然就抬头,望着张冲说了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句话:
“将军,我想带你们去朝歌!”
此言一出,自在那抖动的老韩急了,刚要骂小韩,就看那贼头边上的恶汉子凶煞的瞪着自己,于是又把话憋回去了。
张冲听了小韩的话,反问了句:
“你不知道这是从贼吗?留在这驿站,你没准过得会不错。”
小韩摇了摇头,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吐露出来:
“我是这驿站的驿夫,照顾着三匹老马。它们几年前也是能日行百里的好马,但现在走一步腿都在抖。这几匹马,原先也是能上战场的好马,但在这个驿站里,就废成了这样。所以我在想,要是这几匹马有的选,可能会选择做一匹战马吧。”
张冲觉得这人有点意思,问道:
“所以你想上战场?不想老死这里?”
小韩还是摇了摇头,他老实道:
“我也不想上战场,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我觉得将军是个大英雄,就想随将军。”
这小韩的话,让众将哈哈大笑,这人看不出还有这个眼光,知道咱渠帅是大英雄。
没错,咱们冲天大将军就是这世道最大的英雄!
众将的哄笑中,小韩脸色滚烫,他有点手足无措。
张冲没直接答应小韩,而是问道:
“你知道如何去朝歌吗?”
小韩点头,道:
“以前义父常让我去朝歌沽酒,这路头熟的。”
张冲再一次问小韩:
“很多时候你现在的安宁虽然平凡,但可能会是你最幸福的时候。你如果跟了我们,以后这些安宁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了。所以,你真的想好了吗?”
小韩还要说,边上的老韩突然对着张冲磕了个头:
“将军,请你善待小韩。他是个娃,恋将军高大大马的威风,所以说了些没头脑的话,但老朽并不觉得小韩就没想清楚。”
说到这,老韩看向一边的小韩,神色复杂,但坚定道:
“这孩子我从小养大,看在眼里。他就和那些马一样,有些骏马混在劣马中,只当自己也是一劣马了。但只要落在真正的伯乐眼里,千里马终究是千里马,终究是要跑到更广阔的天地的。”
“所以……”
老韩这时候对着张冲重重磕头,祈求道:
“所以,就请将军收下小韩吧。他就是那千里马,终究不属于这驿站。”
边上的小韩愣了,他从来没从自己义父口中听到过这些,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何义父每次喝着他沽来的酒,都会摇头晃脑的告诉他,这驿站是不会传给他的。
想到义父对自己如此看重,小韩热泪盈眶。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牛马一样的尘埃在义父眼里竟然是一匹千里马。
小韩噙着泪,嗫喏的要对义父说什么。
老韩没看见,只扣着头继续说:
“拜托了,将军。”
这时候的张冲,突然有点恍惚,他彷佛看到了四年前在薛氏壁外的田老汉,这位田俊的父亲,这一刻好像和这个老吏重合起来。
张冲明白了,他扶起了老韩,转首对小韩道:
“既然你想定了,就跟着我们吧。你有名字吗?”
小韩看了下边上的老韩,然后摇了摇头:
“我自小就被叫小韩,还没得名字。”
张冲点头,先是对老韩道:
“老汉,要是觉得我不僭越,我就给这孩子起个名字。”
老韩突然就哭了,他弯着腰对张冲哭道:
“谢将军赐名。”
说着,他就拉着小韩一起跪了下来。
张冲看着这漫天大雪,他对小韩一字一句道:
“孩子,你以后便叫韩冈。你要记住这片养育你的冈驿,知道你义父的苦心。”
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