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水灌数百里,十六郡皆为泽国,但当日濮阳城内水也不过过膝。以这水深,根本过不了城墙。而且濮阳外城壁基皆为版筑而成,就是水泡,没个半年都不会烂。至于我所言是否为虚,府君可以问边上的汲君,其先祖汲公,就是当年主持救灾的谒者。汲家一定留有这事的记载。”
曹绍噢了声,转头看着城头边靠外的一黑瘦老头,其人叫汲商,就是当年救灾的汲黯的后人。
说来汲家在前汉也是公族之家,但奈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如今只不过是寻常豪势。当年那会,哪有什么田氏在他们汲氏面前讲话的机会,但现在,哎,人田氏站在郡守左手边,而他们田氏却已经站在了最外面,泯然于众人了。
汲商不知道为何田婴会突然提起这事,但知道这是他亮家族名头的时候,毕竟这元光三年救灾一事确实是他们家族的高光时刻,他们这些汲氏子从小就背这些,因为这就是他们家族的光辉。
所以汲商从众出,拜了曹绍,就道:
“回府君,田军所言分毫不差。当年一事,濮阳的几个大家族都有记忆传承。尔后,家祖便发河北粮仓救河南生民无数。这事我们汲氏一直有记。”
曹绍听了汲商这个汲黯后人亲口说,心里终于放下了。这就是家族传承,你得尊重。
说到这些家族光辉记忆的传承,这其实也是一种各家族的识别。比方说,如果汲家没落了,日后有人自称是濮阳汲氏的人,那濮阳的其他家族就会问这些事,你要是答不出,那对不起,你就是假冒的。而要是能答对,那这些家族认证后你就真的是濮阳汲氏的后人了。
其实不仅是这些家族光辉记忆,这些世家子弟从小会背,其实家族历代联姻的家族也会记。而后者比前者更有实用性。在他们这些上层的交际网络中,都是相互通婚的。你这边扯一下联姻关系,他那边在盘一下联姻关系,经常就能发现,你和他是亲戚呢。这样关系不就一下子拉进了吗?而且这个还能在家族没落的时候,添一份保护。到时候家破了,你去投靠这些联姻亲戚,只要你这边记的关系和他传承的关系对的上,重新富贵不多想,但一口饱饭肯定是有的。
其实说到这,田婴说这番话到底什么用意呢?就是你曹绍不是说一段古嘛,不论是不是卖弄,他田婴都要有表示。你不是听的别人的讲古嘛?现在他田婴就告诉曹绍,咱们都不讲古,因为他们就是历史的参与者。这就是他们这些大族的底蕴,不是你们这些曹氏阉竖的浅薄能明白的。而且他还告诉曹绍,他们这些濮阳大族才是真正的地头蛇,这座城,这片地,他们祖祖辈辈都在,日后子子孙孙也依然会在,他们才是濮阳的主人啊。
所以你说这些世族有时候确实讨厌,一方面清高,一方面还说话云里雾里,让你去猜。他们讲的是言不犹尽,懂的自然懂,不懂也不多说。
最后曹绍不知道有没有真听懂田婴这番话的深层,反之他是眯着眼笑着,一边说:
“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其人就下了城头。既然城破不了,他还呆在这里干啥,不热吗?
也就是在濮阳这些世家子们对泰山军指指点点的时候,旷野上突然就响起遮天的号角声,直惊的大河边饮水的麋鹿们惊慌失措,匿入藁草间。至于濮阳之野的傻兔子们早在泰山军迈着震地的步伐列阵时,就已经躲得不见踪影了。
也是在这动天的号角声,“关”字大旗下,踞坐在马扎上的关羽,眯着眼,抚着其傲人的长髯,不动声色。
突然,其人身起,壮道:
“丁盛、王章何在?”
丁盛、王章出列,抱拳:
“末将在!”
“命尔二人,率所部,攻西面壁。”
“喏!”
“陈焕、谢弼何在。”
“末将在!”
“命尔二人率所部,攻东面壁。”
至于李弼的沂山营直接和关羽的校本部,直接攻打濮阳津的南壁。
这就是关羽,不动则已,一动便是全面进攻,三面开花。
果然是,雏凤清啼,便是声动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