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与马周坐在堂中,一边喝着茶水、吃着糕点,一边就当下长安重建交换部分意见,大多时候房俊结合更加合理的城市规划原则,向马周阐述现代成事的各种职能。
譬如公共卫生系统的改进与扩建,与减少生活污染、提升居民卫生水平,降低各种疾病之间的关系;下水系统的巩固与完善,要将这一功成视作国计民生的一部分,不吝钱财加大投资,一次修建百年收益,再大的洪水亦能顺利泄洪,不使城中造成内涝……
尤其是部分坊墙之拆除,两人甚至进行了激烈的争论。
长安城原名大兴城,建立之初,依靠府兵起家的隋文帝完全依照“军事至上”之原则,令宇文恺设计修建了大兴城,城内里坊规划成为一大亮点,不仅使得居民各居一处便于管理,极大减少内乱之发生,更使得一旦强敌入侵,各处里坊可以依托坊墙形成一个个坚固壁垒,军民就地防御、予以反击。
但房俊认为这种看似极为稳妥的策略实则并无必要,因为一旦敌军能够彻底击溃遍及关中、拱卫京畿的十六卫大军,其军事力量足以将长安城轰为齑粉,单纯依托坊墙又怎么可能守得住长安城?
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无论后来的回纥骑兵与黄巢叛军皆攻入长安,这些里坊在大唐军队彻底溃败的背景之下,根本不曾发挥丁点儿作用……
而坊墙之存在,却造成流动障碍,限制了长安商业之发展,在商税越来越成为朝廷税赋核心的眼下,使得拥有百人常住人口的长安城并未获得与之相应的繁荣程度。
拆除坊墙,增加城内的流通,然后彻底废黜宵禁,将会使得长安经济总量、税赋规模暴增一倍不止……
马周却认为“阻制难违”,即便坊墙之存在不能在外敌入寇之时发挥作用,但用以保障皇权稳固所发挥的作用却不容忽视,除非似关陇门阀这般趁着关中兵力空虚之时骤然起兵反叛,否则单只是完全占据城内一百余里坊,便是一场艰难的血战,到最后又能剩下几分力气攻打皇城?
当然,马周也部分认可房俊的观点,觉得某些商业气氛浓郁、人口流动大的坊市若能逐步拆除坊墙,利大于弊……
等到李君羡拿着一摞供词进来,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停止争论。
“招了?”房俊看向李君羡问道。
“招了!”
李君羡哈哈一笑,兴冲冲来到两人下首坐下,颇为得意:“还是二郎你琢磨出来的那几样刑罚管用,起先那老狗硬气得很,一个字也不吐,结果铁刷子在他腿上刷了几下,便什么都招了。”
他将供词呈上,却被马周制止:“此案乃是你奉太子诏令侦办,东宫六率、京兆府从旁协助,与旁人无关。既然得了供词,你只管自己拿主意如何侦办便是,需要京兆府协助,本官自会派人,无须外人知晓详情。”
李君羡明白,这分明是袒护房俊,不使其参预其中……
看着房俊一眼,心中着实羡慕,官场之上大家来来往往、嘻嘻哈哈,实则极少有真情实意,似这般时刻被人惦记观照、趋利避害,可说是绝无仅有。
见房俊颔首,李君羡自然从善如流:“那末将便僭越了,这就派人按照口供前往各处抓人!此事正需马府尹配合,老阉人交待了长安城内不下于五处据点,皆是潜伏十余年之初,苦心经营,若无京兆府官吏配合协助,只怕咱们的兵马刚到巷子口,这些贼人便有所察觉,望风而遁。”
一处据点经营日久,前后左近之环境极为熟悉,稍有风吹草动即可查知,京兆府衙役、胥吏都是地头蛇,有这些人协助抓捕,自可将贼人之警觉降至最低,确保成功。
马周颔首道:“这事好办,本官让司录参军从旁协助。”
言罢,命人除去将司录参军叫进来。
未几,司录参军进入堂内,先向房俊势力,语气谦恭:“卑职李义府,见过越国公。”
房俊:“……你怎地担任了京兆府司录参军,之前不还是泾阳县令么?”
京兆府设有府尹一人,少尹二人,司录参军二人,掌符印、参议得失,品阶与县令相等,但权力则有所不如。况且司录参军只是京兆尹之佐官,从属之阶,自然比不得一县之令主张一方,只要政绩突出,前途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他也算是服了李义府其人,自己几经打压,导致李义府仕途受挫、官运蹇涩,一直未能得到与其能力匹配之升迁。孰料如今却抱上了马周的大腿,固然司录参军这个职务不如一县之令,但也算是摇身一变成了东宫一系,如若太子登基,立马成为潜邸之臣,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果然能在历史之上留下名号之人,无论忠奸善恶,就没有一个易与之辈,当真是左右逢源、专钻营有道……
李义府神情谦和恭顺,仿佛见到令人尊敬的师长一般,而不是屡屡排斥打压的对头,躬身笑道:“关陇叛逆,致使时局危厄、国本动荡,吾辈读书人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拥戴太子正朔,竭诚效忠、鞠躬尽瘁,而越国公您转战千里击溃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