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务闻言,差点蹦起来指着李勣的鼻子大骂一句:老子去你滴娘咧!
大难临头的时候你这个统帅非但不予维护,反而将老子送去东宫面前,这是人干的事儿?老子与房二的恩怨天下皆知,如今房二乃东宫柱石、太子肱骨,一旦自己送上门被房二公报私仇,太子连问都不会多问一句,哪里还能落得下好?
怕不是就得被房二给宰了祭天……
但人在屋檐下,敢怒不敢言,只得委委屈屈求情道:“大帅明鉴,如今朝中奸佞当道,太子受其蒙蔽,末将恐蒙受不白之冤,还望大帅体谅末将万里迢迢押送俘虏,没有功劳还有几分苦劳,请代为向太子殿下辩解。”
一旁张亮冷笑道:“俘虏都被你押没了,还得大帅承受御史攻讦,被污以御下不严、领军无方,还不知要如何遭受太子申饬。你居然还有脸邀功?简直恬不知耻。”
周道务勃然大怒,厉声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以这般凭空污蔑,落井下石?”
两人素来没什么利益纠葛,此刻张亮煽风点火,纯粹随人不利己,尤为可恶!
张亮冷笑道:“几万俘虏被周将军如豚犬一般宰杀,视人命如草芥,较之前秦武安亦是不遑多让,上苍震怒降下严惩皆因你而起!杀俘的时候畅快淋漓,无视天和,眼下反倒唯唯诺诺,竟无半分敢作敢当的男儿气派么?”
“放屁!”
周道务暴怒如狂,杀俘被人盯上已经够倒霉了,又碰上这么一个落井下石的,如何能忍?
他戟指怒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子堂堂正正、清清白白,非是汝等奸佞可以肆意构陷!”
张亮还欲再说,李勣摆手将他制止,蹙眉看着怒气冲冲的周道务,不耐烦道:“周将军自觉冤屈,可否让本帅派军中司马前往辽东核查一番,以证你的清白?”
周道务顿时一滞。
他哪敢让人去核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因为嫌弃俘虏累赘,几万人被他屠得屠、坑得坑,虽然事后掩埋,可到处都是破绽。除非无人追究此事,只要有人前往核查,必定无所隐瞒。
到时候连转圜余地都没有……
垂头丧气道:“大帅面前,不敢狡辩,确有俘虏意欲逃跑,追捕之后被末将下令斩杀,以儆效尤,但绝非如外界传言那般虐俘、杀俘,还望大帅明鉴,予以庇护。”
这种事一旦爆出来,也只有李勣能够护得住他。
李勣颔首,道:“所以自去太子面前请罪便是,太子仁厚,汝所犯之罪眼下皆是谣传,并无实证,岂会苛责于你?届时本帅亦会帮忙说情,必然无事。相反,若此事继续发酵,拖延日久,最终搅动朝局被所有人盯上,那才是麻烦。”
周道务一听,立即明白过来,还以为李勣要害他,实则却是让他壮士断腕、自认罪责,让旁人无话可说。只需乖乖在太子面前认罪,此事很可能到此为止,时候就算房二或是旁人不依不饶,也难以驳斥太子颜面。可若是一直悬而未决,指不定哪天被房二将证据坐实,即便太子想要回护一二也是不行……
当即感激道:“大帅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末将万万不及也!这就入京请罪,只是后续还请大帅费心,此番若能逃脱大难,必不忘大帅之恩惠!”
李勣点点头:“嗯,去吧。”
“喏。”
周道务这才打起精神,告辞离去。
他一走,张亮也告退而出。
李勣反身坐在书案之后,喝了一口茶水,瞅了瞅窗外阴仄仄的天色,叹了口气。
心中有些烦闷。
亲兵入内奏秉,说是王瘦石求见。
李勣道:“让他进来。”
这阉人总算知道规矩,没有不经通秉便直接进来,无声无息的吓人一跳……
还是几乎脚步无声,王瘦石一身宦官服侍,轻手轻脚进入帐内,来到李勣面前站定,面无表情问道:“周道务会否入京?”
李勣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却没有给王瘦石斟茶的意思,道:“稍后便去,你那边可曾处置干净?”
王瘦石对李勣的冷淡疏远不以为意,点头道:“所有被周道务屠杀之后掩埋的俘虏已经挖出来,烈火焚烧之后弃之荒野,用不了几日便会被野兽啃噬干净,半点痕迹也找不到。”
李勣颔首,没有说话,帐内一时间陷入尴尬的寂静。
半晌,李勣才喝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此事未免有‘钓鱼执法’之嫌疑,事后必遭人诟病,且如此陷害一位保卫疆域、击溃入寇强敌的功臣,殊为不妥。”
王瘦石一双眼白过多看上去犹如死鱼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冷冷道:“此事与英国公无关,毋须在此浪费心神,多管闲事。”
言语之间,甚是无礼。
李勣阴沉着脸,方下茶杯,神情怫然不悦。
王瘦石自是不怕他,冷笑一声,问道:“两日之后太子出城,英国公是否已经按照计划调集兵马赶赴春明门下?”
李勣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