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短刀抵在男人喉间,脸色一沉,问道:“你何时跟着我的?”
男人轻笑一声,明明一身粗布寡衣却仿佛有阅尽人间的气派,“就你那本事,再来十号人跟着你游遍这大好河山,你都发现不了。”
“你!”刹那间,无数的后怕、担忧和恼羞成怒涌上心头,叫陈岁安握紧刀把跟人凑得更近。
两人隔得实在太近,高挺的鼻梁几乎快要撞上,男人眼里的星星好似也到了少女眼中,叫陈岁安突然有点分不清她那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肝究竟是出于激动或是别的什么。
兴许是被陈岁安突然的动作不小心压到了伤口,男人忍不住侧过头去咳嗽两声。
陈岁安的眉头依旧皱着,却还是撤下手中的刀退开半步,没好气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桎梏被解开的男人依旧没有动弹,陈岁安猜这大抵是伤口犯了疼。
男人继续道,“好了……那把你那剑鞘给我看看。”
陈岁安背着包裹不肯动,手中的短刀又有挥起来的趋势。
男人轻咳一声,似乎是在哀求道:“你拿给我瞧瞧这剑鞘也不会跑……再说,我看看那把剑又不会吃了你。”
他嘴上这么说着,陈岁安却不这么想——这人的眼睛分明能吞下一轮圆月,我这么一个下山闯江湖的小弟子,他若真想吃了我,我怎能躲得过?
未等陈岁安思考太多,男人便开始捂着嘴咳嗽起来,咳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撕心裂肺。饶是陈岁安再铁石心肠也害怕男人真就一口气喘不上来死在这儿。
男人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道:“我刚刚还救了你一命呢……”
“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天理了……”看陈岁安不为所动,他便继续念叨着,“天理何在……”
陈岁安的眼睛也是亮的,她分明看清楚男人在说话的时候还偷摸摸转着那对深潭似的眼珠看自己,可这到底是救命之恩,再加上这人看上去武功不凡却并非要对自己出手的样子,陈岁安思索片刻后还是拿出月缺剑鞘交到了他手中。
与此同时,与共也和长出眼睛一般,不着痕迹地落到了男人喉间。
“我怕你骗我。”陈岁安轻轻用力,感受到与共的剑刃靠在皮肉之上。与共和那把未来得及开刃的短刀不同,不过一个轻触就有鲜血沾染剑身。
男人恍若未闻,只赶忙伸手接过月缺拿在眼前仔细端详起来。男人的眼睛好像不会骗人,眨一下便换了一种情绪,陈岁安几乎都能看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去多久,彻夜赶路的陈岁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正捏着衣袖仔仔细细地擦拭那剑鞘。
男人的动作认真,神色凝重,在旁人看去这态度都不像是在对待一把剑,倒像是在看自己久别重逢的故人。
陈岁安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问:“好了,你看够了没?可以还我了吗?”
男人没有回答问题,只问:“这剑呢?”
“关你何事。”陈岁安闭口不谈,只将与共往里挪动些许。
男人轻咳着往后退半寸,缓缓抬头看着陈岁安。
雨夜的月色不太明亮,陈岁安只能估摸着和男人对上视线,有些不爽地问:“为何要盯着我看?”想了想又伸出手来,“剑还我。”
“好。”男人轻轻开口,将手抬起。
男人的动作缓而慢,似乎实在是不舍。陈岁安不悦地轻哼一声,刚伸手要接,就看着那原本要落到自己的剑鞘从空中掠过。
一个微凉的手掌落在掌中,立刻反应过来的陈岁安将陌生的手掌拢在左手中,右手猛地抬剑一划。
利刃破空声传进耳朵,与共并未如试想般削破男人的手臂。陈岁安心中警铃大作,正要再收剑刺剑,就察觉到有一只手稳稳扣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那只手仿佛有千钧力,几乎是在碰到的同时陈岁安就被压迫着半蹲下去。
突然的变故让人的心跳在瞬间飙升,陈岁安咽下无数的难受抬头要看,却发现自己实在是不能动弹。
林中渐渐起了风,陈岁安蹲在地方一时间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维持着被人拍到肩膀的姿势蹲在原地。
眼前的男人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只站起身来拍手拂去衣裳的灰尘,依旧用着那副要死不活的语气,道:“这剑鞘借我,十日后还你。”
话音刚落,男人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不知过去多久,堪堪找回来神志得陈岁安扶着树干缓缓起身,才发现这黑色密林之中早已经没有了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