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冒犯水系的行为。只得怅恨而返。
顺风而下,水流相推,姜熊和刘丑一人一边,拼命划桨,不知道船去多少里,终于,两边已经不见泥土巨人的影子,而天地蒙了一层纱般的感觉,也褪去了。
姜虎身后幻影消失,脸色苍白,跌坐船头。姜熊胳膊酸疼欲断,放下浆,也瘫坐:“出了登县的洞天境了......”
刘丑倒不觉得酸累。她也划了不知多久的浆,但这具傀儡,比姜熊、姜虎两个人的修为都要高一线,何况本质只是木头,卖苦力,要比血肉之身强多了。
她甚至兴致勃勃,颇觉刺激:“我们这就逃出来了?”
姜熊揉着臂膀:“暂时是逃出来了。社稷庙里的幽官,县城、府城的城隍,管着土地。但流经当地的水系,却不归他们管辖,自有体统。祂们不便插手,怕惹恼水官。何况那些泥塑,个个怕水,入水就化。”
姜虎幽幽道:“但我们也肯定上了大夏的通缉了。人间的,跟幽世的,估计都上了。到时候,城隍上禀,大夏肯定会通传下去,令水官协助。”
姜熊勉强道:“没事。大夏朝廷弯弯绕绕,各部错综复杂。水官一向自成体系,不大听服朝廷。我们又与水官们无冤无仇。等朝廷扯完皮,我们早就远走高飞了!”
二人瘫在船上,躺了半天,才总算缓了过来。失魂落魄的蛮儿就坐在他们身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船顺流而下,河面更阔,水愈深,四周渐有往来行船,他们汇入了一条大江。
姜熊侧翻过身,这时候才顾得上问:“李秀丽,你之前到底做了什么?我看,那小半城的百姓都是跑出来抓你的。”
“在石城杀了个妖,洒了点银子。被告忤逆。我和她,一人值一百两。”刘丑比了个手势。
姜熊、姜虎异口同声:“原来是你!”
姜虎说:“我们曾经路过石城附近,听说莱河上游,曾有河妖为祸三十年,索要人祭。被侠义之士所杀。”
姜熊说:“怪不得你能入道!石城富庶,县中人口逾万,做下这一桩大事,无论石城人是怒是恐是悲,还是喜,聚集的炁,足够冲刷你的脏腑了。”
她笑着问:“对了,你杀的是什么妖?”
刘丑说:“鱼妖。”
“什么鱼妖?”
刘丑回想起河神的样子:“鲤鱼妖。房子大小,真身长着丑死了的人手、人脚,嗤,还给自己幻化个贵公子的人形......丑妖多作怪......”
江上方的天空,忽然炸开一道电。
原本明朗的天空弥散乌云,惊雷噼啪闪烁,江面滚滚,空气逐渐湿润。
四周的船上,人们议论纷纷:“又要下雨?这几天的雨怎么这么密集?本来几天前还颇干燥,这数日竟然下得跟瓢泼似的,都没怎么停过,玉江都涨了好些水了。”
他的同伴回道:“你没听说吗?都说,是玉江龙王在哭啊。”
“哦?龙王在哭?为什么?”
“听说,是祂的一个孩子被人杀了......那日,晴空滚雷,玉江两岸的所有龙王庙里,龙王像忽然一起流下眼泪......”
“啊?什么人这么大胆?”人们在聊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小道消息。
一道闪电划过。
姜熊、姜虎的脸色骤变:“鲤鱼?贵公子?”
姜熊一个打挺,坐了起来,一把抓住刘丑的手,话都快说不囫囵了:“你、你......你......那鲤鱼妖,你杀了它之后,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
几天相处下来,生死之间,刘丑和他们快速地熟悉了,也没有了之前的警惕,说:“是拿了一颗珠子。”
拿走鲤珠,是所有石城人都看到的。承认了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也不知道鲤珠真正的奥义,是隐在其中的诵世天书。
姐弟俩猛然站了起来!他们这回,知道李秀丽的“异宝”是什么了。
姜虎说:“秀丽姑娘,那鲤鱼,无论它是何种身份,既然索要人祭,死不足惜。但那珠子,拿不得啊!”
“我曾听姨母说过,曾有一位龙王,与自己的情人,诞下一个极为疼爱的私生子。但这儿子生来很不成器,甚至没有人形,宛如寻常鲤鱼。龙王为了让它能够修炼,特意寻了一件貌似明珠的宝物,据说能助任何妖物迅速修成人形。一度被人称羡。
这宝物被祂赠与了这私生儿子,唤作鲤珠。从此,那私生子就不知去了哪里。据说是潜心修行去了。
而这种宝物,是能够被祭练过的人,随身定位的!”
“这位龙王,盘踞玉江。而我们脚下,这条大江,就唤作玉江。”
他话音才落,暴雨倾盆而至,江上一波一波翻滚浊浪。所有小船,都如渺小的浮叶,剧烈颠簸。
大江起狂澜,动荡不止,如人嚎啕时,震颤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