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姐说的话,故此直言相告:这首诗的形态很是特殊。世人都说我们郑家藏诗不言,将一首可以留名诗史的佳作掩藏了,是自私。但,其实,连我们家人都不曾知道诗的内容。”
他从香囊里又取出一个小盒子,盒子再打开,里面竟然是一颗细小的上好琉璃珠......
不,不对,那莹润的透明,是滚动的、液态的,简直好像是......
“这是一滴凝而不散的眼泪。”郑端说:“这就是百年前,游慎留下的‘绝笔诗’。”
“根据祖先的记载,当时,游慎蒙冤下狱,在狱中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折断,手指更是因为严刑拷打的逼供,而被根根夹碎。大半牙齿都被人打落。临刑前,我家祖先前去看望他,他对祖先说,他此时唯一的心愿,是要再为小玉写一首诗......她很爱他的字,更爱他的文采。但他双手已废,便勉强以口衔笔,齿根紧咬,血沿着毛笔滴落,在撕碎的囚衣上写下一首诗。
我祖先为他的惨状伤怀不已,愤恨权贵如此对待他。游慎却大笑不止。”
“他说:不必悲伤,权贵视我如草芥,文学却知我不朽!我必为诗魂!小玉冰冷却多情,她的爱如此残酷。人都有年老体衰之时,有才思枯竭之际,江郎才尽之忧。纵使是我,一生又能见她几次?诗魂却可永葆青山潇洒,文章得意。你要祝贺我,她终于要永远爱我,我终于能长伴于她。”
“游慎托请我的祖先将这首诗带回明胜湖畔的西林桥,在簌簌的松雨,泠泠的竹风下,送给卫小玉。说她一旦见到这首诗,就会出来相见。”
“狱中昏暗,等我的祖先离开牢狱,打算读一读这首诗时,却发现,这首曾写在囚衣上的情诗,化作了一滴......不散的眼泪。”
郑端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可是,我的曾曾祖一生去了湖畔的西林桥很多很多次,每次都带着这首凝作眼泪的诗,卫小玉却从不曾现身。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从此后,百年间,郑家人来了很多次西州。但我们没有一次能见到她。”
“我父亲那代几乎都要放弃了。但是近十年来,这滴不散之泪却有消融的痕迹。我看到祖先的笔迹,想着,是不是游慎也要放弃了?我想最后再试一次,或许能圆了这百年之诺。所以才到明胜湖畔寻卫女。”
他微微垂下头,苦笑:“那天,我几乎成功了......但卫女却迅速离开。刘小姐当时以为是彭兄、方兄,或者是你自己惊扰了她。我却觉得,她更有可能......是为了躲避我袖中的这滴泪。她可以见彭兄、方兄,也可以见王秀才,却唯独不愿意见游慎留下的遗物。”
郑端将泪珠捧起,道:“如果我们家完不成这个长达百年的承诺,那么,也许,将它物归原主,我们也能安心一些。”
“但,请允许我一同前往文昌阁。”
李秀丽很高兴,立刻答应下来。
三人进入文昌阁的宅邸之中。小郑上一次来时,毫无异样。这一次,捧着眼泪,才踏入一步,府内忽然冷意袭人,阴风大作,被吊起的书精们幽幽而叹。
白鹤见此,立即喝道:“诗魂,旧物在前,旧情怎忘?何不到此相见!”
这滴凝泪上凝固的炁,勾连了无形之物。
自院外,忽然狂风大作,天飞凤凰,地走龙蛇,无数诗歌的意象中,一抹青衣倏尔立在窗下。
眉飞入鬓,萧萧肃肃,清举巍峨若玉山。意态傲岸。
郑端微微睁大眼睛,喃喃:“与我家留传的携友喝酒图,画像中的游慎,一模一样......”
青衣人转过身来,看着郑端与祖先相似的面容,再看他手中的那滴不散之泪,想到一板一眼的友人,极轻地叹了口气,有怀念之色:“百年之诺,汝家守到今日。多谢郑家情谊好。”
郑端却很羞愧:“我家徒耗百年,却不曾完成承诺。今日,不得不物归原主......”
“不怪你们。是小玉不愿见我。”
现在他为诗魂,聚集天下才气,活着的人总有江郎才尽之时,游慎却永远不会有这个烦恼了。他守在明胜湖畔百年,可她宁可邀请一些碌碌文人,也决不见他。
游慎看向白鹤、刘小姐二人,说:“但小玉不得不见的人来了。”
准确说,是看向白鹤。
李秀丽也看向白鹤:“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白鹤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碧玉佩。
这枚玉佩通体是浓郁的碧色,带着森森之意,放在手掌中,都似乎有寒冷的白雾在丝丝涌动。
道士说:“这枚玉佩,是千年前,卫小玉病逝前,含着平生憾恨之意呕出的一口血。血渗透到地下,在泥土中凝结,慢慢血色褪去,化作了一块碧玉。被一个人捡了起来......”
游慎看着这块玉,忽然说:“是啊,她对我说过。她不会拒绝见这块玉的所有者。因为,当年是挖出这块玉的人,为她收敛了遗骨,将她葬在西林桥边。”
他深深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