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黄泉路上,有一处高台闪着微弱的亮光,哭泣着的鬼魂一步一阶往高台走去,他看见了,随手指了一指。
“那是什么?”
画楹终于换个方向看了眼:“望乡台啊,据说站在那高台上,能看见思念着的亲人,阳间有人搭梯的话,梦里还能相见呢。”
说完又讪讪地摸了下鼻尖:“可能是骗鬼的,我上去过,谁也没见着。”
这地府当中,除了鬼还是鬼,其实真的怪无聊的。
画楹生怕他问起来她跑到望乡台上面去看谁,赶紧推着他往回走,扯开了话题:“其实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早就想走了,只不过听孟婆说轮回很短,就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公主转世的痕迹。”
奚风对公主的事似乎不怎么上心:“若是这么简单就能被你找到,玄夜也不必呕血了。”
他走得很慢,完全是被花楹推着走的。
画楹:“玄夜说过,奚月公主是天生的魔心,所以她与常人不同,魂魄会随心自动修复,也许千万年,也许百余年,总能轮回的。”
二人走到画楹的小院前站住了。
画楹还在感慨:“我找不到公主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连玄夜也未入轮回呢?冥王帮我看过,说他还在人世,又是骗鬼呢吧,灵识都让人打散了,要不是与我签了血盟,怕是连最后一点都消亡个干干净净的吧……”
奚风突然打断了她:“我住在哪里?”
画楹指了指她的屋子:“我给你搭两个石凳。”
奚风略嫌弃地看了看光秃秃的院墙:“屋里连张像样的床榻都没有,你就让我住在这里?”
他这个人可金贵得很,画楹想了下:“要不,你去冥王那挤挤?”
““……””
院前的秃树上挂着盏无心灯,画楹是认真地在征求他的意见,她看着奚风那熟悉的眉眼,终于想起之前熟悉的感觉哪里奇怪了。
“奚风,”画楹奇怪地看着他,“三百年未见,你为什么还是从前的模样?你没长大!”
她在外游历,懵懵懂懂学了不少东西,可能再也不好糊弄了,少年叹了口气,抬手在她发辫上轻抚了下:“魔族生长缓慢,你不是也没变?”
画楹半信半疑地抱起了双臂,正要发挥一下自己的伶牙俐齿,让他看看她到底变了没有,忽然不远处传来了略重的跑步声和叫嚷声。
“站住!拦住她!”
“姑娘别乱跑!”
是无常的声音,这世间还没有他押不住的恶鬼,画楹的注意力立即被嘈杂的鬼声吸引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
“啊,画楹姑姑!帮忙拦住前面那姑娘!”
地府里的这些个,倒是都懂礼貌,全都按着冥王的辈分管她叫声姑姑,画楹快步上前,然后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一个……生魂。
怪不得无常抓不住,这个年轻的女子,还没有死。
她的魂魄,在鬼门关前徘徊,可能是中元节的缘故,不知道怎么就让她挤进来了,一般的小鬼见了阴曹地府都害怕得不得了,哭着喊着要回阳间,而这姑娘则不同,她说什么都不肯回去。
还有阳寿的生魂,在地府里不能久留,否则肉身会真的变成尸体,一旦僵硬了,那她就回不去了。
画楹拎着她准备扔出鬼门关:“别闹了啊,再耽搁下去,就真成小鬼了。”
年轻的生魂苦笑一声,放弃了挣扎:“当小鬼有什么不好,这就去投胎,下辈子做牛做狗做猫还是做只鸟儿,就是不想当人了,姑娘你放了我吧,活着不如死了,还让我回去干什么……”
才飘过来的无常听见了,木然道:“吃苦享乐都是你的命,投胎投的好,命里磨难少,有些人是因为因果业报,有些人是因为天生幸运,别想投胎的事了,赶紧回去好好活着是正经,只要活着,才能有改变运道的机会,不是么。”
无常是最见惯生死的人,能说出这番话来劝她,已是难得。
可惜这生魂听了觉得尤为可笑:“那若是投胎投对了,生来就被人偷了运道的呢?就像我,本应该是相国千金,奶娘把她女儿与我掉了包,我跟着奶娘过的什么日子,非打即骂,甚至为了几两银子还把我卖了,恨不得我去死。那奶娘的女儿倒是吃香的喝辣的,过着欢快日子,我出生就被换了,我做错什么了?我以为他们东窗事发爹娘找到我了,能过好日子了,可惜那都是自己妄想的,他们喜欢自己养大的,不喜欢我,爹娘那嫌恶的目光我真的……让我死吧,下辈子托生成自由自在的猫儿鸟儿我再好好活……”
画楹慢慢放开了她:“你这姑娘,竟说傻话,既然是你的东西,拿回来就是,这辈子都没活个痛快,扯下辈子干什么。”
生魂已经麻木了:“我拿不回来,我做什么都不如她,可能这才是我的命吧。”
画楹想了下:“我帮你,如果你需要的话。”
生魂傻掉了:“可,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画楹点头:“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