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时空的钟表往回轻轻一拨。
林菱与两个爷爷下播回酒店睡觉去, 约好了到故宫再直播。
正好,也给了被一声声“起来”而震慑得三魂七魄飞了大半的古人们,一点点重塑自我的时间。
武周, 洛阳。
后人在看日出时的赤旗, 此刻紫薇宫中却浸在浓浓的夜色中, 明堂外长廊下, 内侍三人一组, 正为宫灯添油换灯芯,明堂之中亦是烛火煌煌, 将整座大殿照得异常明亮。
武则天没有回后殿内苑歇息,哪怕仙迹已恢复宁静, 她依然带着身边信重的几名女官,思索着仙迹透露的那个皇权凋零之世。
但众人枯坐在殿中, 灯火照在她们脸上,神色都不免还残留着些惶惶不安, 只管如此坐着,竟像找不回自己的舌头了似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仙迹影影绰绰, 他们先前不知后人的朝廷与“皇帝”究竟是如何的,但这几日她们才将这些细枝末节全都拼凑了起来。
没有皇帝。
也没有了士族亲贵。
不用向任何人下跪, 人人皆平等。
而领着他们在炼狱中站起来的那个人,没有趁机要一家传万代,也没有要天下据为己有,手握巨宝,却将其散予天下人。
奉献了一生, 什么也不奢求, 只求国泰民安……要知道这世上有这样“天下为公”的圣人不少, 但他们大多都只会逞嘴皮子的能,要真叫他们得民心安天下,却又各个都成了蠢彘,只会做些蠢事。
可在神州最危急的时刻,这片土地竟真的诞育了一个这样无所不能的圣人,文武双全、心志坚定如泰山之石,还极具才能与智慧。
武则天沉思许久,终究是长叹一声,对上官婉儿道:“什么也不必做,什么也不必说,我们接着做我们当做的事儿。”
所有女官都吃惊道:“陛下……”
上官婉儿也轻声道:“陛下,仙迹此言一出,必将扰乱不少人的心智,臣只怕将来烽烟四起啊!”
更何况,想要复辟大唐的人潜伏在神都与各地州府,本就因先前仙迹说过李唐将回来而蠢蠢欲动,如今再添这些话,简直是为他们起义铺了条康庄大道。
武则天却笑道:“你们要明白,这世上有多少人便有多少张嘴,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而我们也不能因仙迹之言便自乱阵脚。朕先前便教过你们,做官理政,绝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偏听偏信。如今这话仍旧放在这儿,仙迹虽怀有神通,但它岂不是一家之言?”
上官婉儿与其他人对视了一眼,一颗本来七上八下的心经由武则天这样淡淡一番话,竟又安生落入了胸中,便都缓缓一拜:“请陛下教我等。”
“千年之后的世道与千年之后的人,他们所过的日子这般兴盛,当然令人心炫神迷,羡慕却不可着迷,我们不能只知遥望群山之外,而忽略了脚下之路。
我们与后世,不仅仅隔了千年时光,又隔了多少次变革、多少粮食、多少人口与多少土地呢?当然,定会有人想要借仙迹的手掀翻皇庭,但对我们而言,却不是一件坏事。
与我们这些‘皇族’一般将被掀翻的那些眼高于顶的高门大族,想必很快便会找上门来了。”
武则天微微一笑,眼眸中闪动着锐利的光。
“仙迹中的林老夫子再最早先为那些孩子们讲课时,尽数秦律之弊端时,曾说过一句话,朕一直铭记于心。他说,一个国家的制度与当时社会生产力必然是匹配的。”
武则天看向面前这些女孩儿们,继续道:“朕先前并不明白何为‘社会生产力’,但经了这些事儿,朕好似已悟了。不论是后世如此繁盛先进的世道,还是朕治下的大周百姓,都在适合他们的“制度”中生活着,才能过得好。”
上官婉儿脑中只觉电光一闪,她也明白武则天的意思了!
千年后没有皇帝的制度一定适合他们这个世道吗?即便那些人想要照搬过来,也将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终会枯竭的。
“所以不必过分忧心,何况,往好处想,能因仙迹而明智之寒门子弟愈多,我大周之栋梁便也愈发多了。”武则天站了起来,遥望着殿外的夜空,此时天上繁星点点,一轮细细得几乎透明的弯月掩映在丝丝缕缕的云中,“倒是能够趁此机会,辨明忠奸。”
武则天嘴角泛起一丝笑,与其担心这些,何不利用仙迹设下请君入瓮之计?也好叫她看看谁是那个最先跳出来的人。
仙迹高高在上评判各朝,武则天虽受仙迹褒奖之恩,却也生出了要强的心,她移步殿外,在内侍的搀扶下回寝宫休息,一边走却一边想:仙迹称历朝历代皆有不足,可她却不服气。
她偏要证明,她得这天下,当这皇帝,便有这底气。
在其他时空中,与武则天一般胸中怀有大志的帝王也不少,他们与麾下文武大臣,不仅看穿了仙迹的目的,还生出了不少计谋用来排除异己、整肃朝纲。
慌乱与惊诧只是一时,能登临天下、有手腕与抱负的皇帝,绝不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