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抬眼瞅了瞅一脸正气忿然抗争的李治,摇了摇头,喝了一口热茶。
这说的自然就是年前从长安运往辽东的那一批军械,虽然李治借助长孙无忌从江南雇佣了无数船只,终于将军械运抵辽东,但毕竟拖延了时间,辽东已经降雪,军械虽然运抵了营州总管府,却因为大雪封山,很难运送到各地的驻军手中。
故此营州总管府发来牍,讲述了辽东之酷寒天气已经行路之难,询问是否等到开化之后再行运送。
而房俊的态度是无论道路多么难行,天气多么恶劣,也必须在第一时间将军械送到各地驻军手中,立即展开训练,不得拖延。
李治便觉得房俊有些过分
房俊喝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殿下,非是微臣苛刻,此次东征征调了举国之力,且陛下御驾亲征,绝对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所谓吾等身为臣子,职责便是将自己的份内事做到尽善尽美,所有的环节都力争一丝不苟,因为一旦东征失败,那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李治却不以为然,哼了一声道:“如你所言,此次东征大唐征调了举国之力,又有父皇御驾亲征,多少骄兵悍将尽皆征集,区区高句丽弹丸之地,不过是螳臂挡车而已,倾力之下必将化作齑粉,何须你这般小心翼翼?”
他不是不知道军情如火,辽东之地山岭纵横、地广人稀,与大唐内地截然不同,军队必须事先做出不断的操练,熟悉当地的地理与天气,方才能够充分发挥作战能力。
然而在他看来,房俊这根本就是无事生非,区区高句丽如何能够抵挡父皇的御驾亲征?等到东征开始,大军所至之处,高句丽军队必将望风披靡、土崩瓦解。
而房俊之所以喋喋不休的强调着什么将各自职责做到尽善尽美,非得要营州总管府将军械冒雪送抵各地驻军手中,分明就是想要以此来打击自己的威望。
正是在他手中负责将这批军械送抵辽东,结果耽搁了时间,还闹出有一些军械丢失的丑闻,如今若是再使得辽东那边因为将这批军械送抵各地驻军手中,不得不付出极为严重的代价,究其责任,自然是他李治的锅。
到时候辽东军队肯定满腹怨气,且一旦发生兵卒冻死冻伤,必然要追究责任,辽东方面怎肯承担后果?届时自然要辩解分明是军械运抵的时间延迟了,他们才不得不冒雪往各地驻军运送军械
房俊看着李治一脸不忿,微笑着说道:“殿下其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微臣身为兵部尚书,自当要监督军械、粮秣之运输调拨,每一份小心在意,都是为了东征大军能够多一份胜算。”
李治也明白做事自然要精细,可是现在他认定房俊就只是借题发挥,想要趁机打击他的威信,心里自然有气。
“大唐之兵卒,可以死在冲锋陷阵的路上,不可这般无故折损在不必要的运输军械之途中!大唐举国之力征伐高句丽,必然势如破竹马到功成,何须这般战战兢兢?”
听着李治梗着脖子不服不忿,房俊蹙起眉。
他放下茶杯,看着李治,淡然说道:“殿下莫要忘记,当年隋炀帝三征高句丽,意气风发睥睨天下之时,也是如殿下这般想法。”
他就不明白了,当年隋炀帝三征高句丽,结果丢盔弃甲铩羽而归,数十万大军陷于辽东,直至唐朝初年,大唐使节到高句丽时看到大量当年被高句丽俘获的隋人军民,“隋人望之而哭者,遍于郊野”,更有将隋军将士之尸体筑成“京观”,皑皑白骨,令人切齿痛恨之余,更是涕泪满裳。
为何时至今日,这前车之鉴放在那里无人理会,却依旧信心满满认为可以一战而定?
难道就没有人知道“骄兵必败”的道理?
朝野上下,对于东征实在是太过自信了,似乎换了一个皇帝,多了几件火器,高句丽便犹如土鸡瓦犬一般不堪一击
李治听了房俊这话,愕然道:“越国公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如今大唐兵强马壮,无数将士枕戈待旦,士气可鼓不可泄!况且父皇英明神武、用兵如神,岂是隋炀帝那等荒淫残暴之君可堪比拟?你居然将父皇与隋炀帝相提并论”
“闭嘴!”
房俊猛地拍了一下茶几,怒喝一声。
这厮的确很有政治天赋,可惜只知玩弄小聪明,居然想要以这等“因言获罪”的方式来将自己拉下马?
他这一生怒喝不仅将李治吓得一激灵,值房外头的兵部官员也吓了一跳,大家都竖着耳朵听着值房内的动静呢,唯恐房俊棒槌脾气发作,将这位趾高气扬的晋王殿下给揍一顿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崔敦礼抹了一把脸,无奈的敲了敲门,推开之后向里边张望一眼,见到并未有房俊将晋王摁在身下暴揍的场面,这才松了口气,问道:“殿下,尚书可是有事呼喊下官?”
李治被房俊怒气冲冲的模样给吓坏了,见到崔敦礼,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正是,崔侍郎不妨先进来”
“不用!”
房俊冷哼一声,摆了摆手:“本官正与晋王殿下商议事务,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