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桌面的声音,很轻缓,他做事似乎永远都那么慢条斯理,优雅得体,永远不会失态。
“那你换件衣服赶快过来吃饭,”突然邹淑玢看到他后背,声音变了变,“哎,怎么衬衫都淋湿了,外面这么大雨么?”
姜筠心里一颤,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方向瞥。
眼角余光看到他倒像是真的淋到了雨,发丝挂着水珠,衬衫湿了一大块,显得锁骨处的凹陷更为明显。
他手里还拿着两把雨伞,还在往下滴着水,一把是黑色的长柄雨伞,另一把是卡通图案的折叠伞。
那把折叠伞是他以前买给她的,她很久没用了,扔在杂物房里,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
“温礼昂,以后这就是我的专属雨伞了,谁都不许用,去接我都要用这把伞哦。”
那些稚气的话言犹在耳,穿过时间的缝隙,在多年后的今天,仍然击中了她的心脏。
察觉到他有回头的迹象,姜筠立刻端起碗挡住了视线。
她不知道温礼昂有没有回头看她,但她明明挡住了视线,可心里却希望他回头,希望他回头看她。
是的,她总是这么矛盾。
雨伞放在玄关处,温礼昂上了楼,她最后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回头。
这顿饭注定变得索然无味,姜筠匆匆吃了几口就放下碗,想要赶在他下楼前离开餐桌,谁知道她刚准备起身,温礼昂就出现在楼道拐角。
他换了件白色衬衫,挺括的面料,熨得平整,袖口半挽,两人目光隔空碰撞,他嘴角泛起温润的笑意,似乎他总这样笑,从见面的第一天便是如此,姜筠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她只觉得胸口有点闷,像被腌在了密封的罐子里,透不过气。
她还没离开,温礼昂已经走近,在她旁边的位置落座。
这么多年,用餐的位置都很固定,她和他相邻而坐,姜永晟是个怀旧的人,家里没客人时一直都用那张老式餐桌,那餐桌不大,夹菜时,两人的手难免碰到。
手背相碰时,皮肤表层的毛细血管都像在扩张,只那一瞬,姜筠又乱了心神。
夹菜的手停住,幸好邹淑玢聊起别的话题,没有人留意到她此刻的异样。
太轻易了。
他太轻易就撩动了她的情绪。
自从温礼昂坐下后,餐桌上姜筠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只顾着埋头吃饭,任谁都看出了不对劲。
姜永晟给她夹菜,话里却是对温礼昂说的:“阿礼,怎么回事,又欺负妹妹了?刚才让她给你打电话,她说把你微信删了。”
虽是指责的话,但更多的是调侃。
她听见旁边的人用餐巾擦拭嘴角,低声说:“可能我又惹阿筠不开心了。”
“你这个做哥哥的,得让着点妹妹。”姜永晟说。
“好,我会的。”温礼昂笑着点头。
最温柔的人,说着最无辜的话,仿佛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为什么难过,知道她为什么反常。
知道她的失落、不安、挣扎、困惑……她的一切一切,他都知道。
邹淑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笑了声,抬头看向姜筠:“都多大人了,还和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吵架生气,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只是,前一秒还在说她没长大,下一秒却又关心起她的工作。
“对了,小筠,等假期过完,就去找工作吧。”
姜筠愣住:“找什么工作,我现在有工作啊。”
邹淑玢摇头叹气:“你那都不是正经工作,再说了,读那么好的大学,就在一个小旅行社当摄影师,多可惜。”
还是兼职的,一会有活,一会没活的,多不稳定,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开了。
邹淑玢早前就劝过她几次,但这女儿从小就倔得很,偏要跟她对着干,眼看着都辞职大半年了,还没着落,也不去找份正经工作,就呆在一个破旅行社里。
这番论调姜筠不是第一次听,这次她依然当作没听到。
“妈,我心里有数,这份工作我做得挺开心的,暂时不考虑换工作。”
邹淑玢仍是不同意:“实在不行,你去你哥公司上班,当个小职员也行。”
“不要。”姜筠脱口而出,似是十分抵触。
言辞里的反抗意味很浓,温礼昂筷子一停,转头,往她的方向看去。
姜筠头发半扎着,兴许是因为刚洗完头发,有半缕垂落在脸侧,在灯光下泛着光泽,她手里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米饭。
“没事,吃饭吧,囡囡不愿意就算了,就算不想工作也不碍事,咱家里又不是养不起。”姜永晟一向对孩子宽容,不愿意在餐桌上起争执。
邹淑玢见说不动女儿,片刻间,又转移了话题。
她关心起温礼昂今天见面的情况。
“对了,阿礼,今天和那女孩见面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