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撑在台边。
抬起头,一愣。
同样的脸。
昏暗光线让这一切都蒙上一股朦胧的幻觉。
宋晚晚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对上镜子里不变的目光,双手僵硬地停在半空。
她还在擦身上被泼上的红酒。
担忧的情绪似乎都比行动晚来一步,在陈兆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拿着纸问道,“你要湿巾纸吗?我带了。”
“不用。”
宋晚晚仓促收回眼,试图借擦衣服这件事来显得自己很忙。
呼吸变得那样浅快。
同样站立的局面,颠倒着又回到三月。
世界是一个烂出汁水的酸橘子,黄昏穿过她整个人,把纯白瓷面变成洗不掉的黄色。指尖脱离开,温热水汽埋藏在钩成一场雪的灰尘里。
心间一面鼓越擂越重。
更加冷静的话语却脱口而出,“不用。”
-
眨眼间天色落幕,泛起凉意。云城总是有这样的天气,让人担心下雨,糟糕到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在夜色里走得很快。
寒风不断卷着额前碎发往上掀,好似这样就能模糊眼睫。
胸口剧烈起伏着,陈兆又一次开始怪罪自己。
一股绵长无解的愧疚快要把他整个人捏成一团,缩到密不透风的箱子里,扔进海底永远无法逃脱。
站在当下看,从前最幸运的事,不过就是初中那会和她选了同一门选修。
速写,走班制上课。
他没有再参与任何的运动,就像一种害怕。
陈军生前总叮嘱他别老跑外头去踢足球,别老挑食不好好吃饭,别老沉不下心干事。
从此,他认真吃好每一顿饭,体重一路上升,却好像吃多少都不够。爸爸年轻时候画的最后一幅画还悬挂在墙上,他坐在速写班里拿起同样一只铅笔,画不出同样一幅作品。
目光朝前,看向窗外。
正是日落时分,黄昏层层剥落,世界褪去薄薄一层茧。
而这一切就像现实与虚幻间那一层交织的临界值。
发稍静静顺着后颈流淌,有风吹过。
坐在窗边的人握着笔认真描绘,像是觉得碍事般,将碎发勾到耳后。夕阳打到她的侧脸,照出一片细小绒毛。
右手食指从上往下数的第三个骨节上有浅浅一条疤。
就像一道特殊印记。
陈兆微愣,想起自己前不久看到有人在便利店那边哭,好像也是这个女孩子。
他分不清自己是不是打游戏打到出现幻觉了,操控着的人物又回到三颗心满血状态,甚至还要多出一颗心。
指尖无意识用力,用力到折断笔芯。
他仓仓促促垂下头收拾,一股气把断掉的笔芯藏在手心,忽然又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在急匆匆
收拾着什么。
松开手掌,汗水混着在正中央摊开小小一片铅灰色。
分不清真假。
周遭哄哄闹闹的吵闹声如潮水般骤然涌入耳中,坐在她身后的刘泽然举着画板笑得眉飞色舞,“宋晚晚,你看我把你画的多好看。”
她捂着耳朵不想理的样子,唇齿微动。说得好轻,他很难再听到是什么。
最可笑的是,他和刘泽然在同一个足球队,原来他说的人就是宋晚晚吗?
在教练劝说后参加的唯一一场训练后,他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真要退出?你才回来训练没多久。”叶建军看了样他略胖的体型,斟酌道,“是不是有谁说你什么了?”
“没有。”
太多说不出口的话,他站在原地,只是礼貌补充道,“是因为我自己。”
直到开学那会,顾念锦再婚,新儿子周扬拉着他一起踢足球。
短短一年足够发生太多事。
很久没有站上这片球场,他的体型变得像从前的两倍大,心脏被狠狠捏住快要喘不过气。
泪水混着汗珠掉进泥土。
能不能长出参天大树,把他内心洗成褪色的旧照片,再也不要这样了。
小腿传来剧痛,雨水真正从天而落。脑海中第一秒闪现的居然是她的名字,前不久看见,突然变得好安静,让人担心。
他伸手盖住眼睫,剧烈呼吸着,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如果不发生这些,是不是一切都来得及?
“陈兆?”
他回过神来,抬起视线,语音都发着颤,“要不要送你一段。”
眼中含着的月光不断跳动。
嘴角僵硬到苦涩。
或许就当作是game over后的第二次开始,他半途而废,又终于走了很久的路才到这里。
可以很真心地说,“我想我们大概是顺路的。”
(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