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父皇觉得女儿应当嫁人,那女儿便找个人嫁了吧”
长乐公主睫毛低垂,轻声细语的说出这句话。
李二陛下先是一愣,这丫头一直排斥再嫁,怎地忽然又想通了?待到他看清长乐公主苍白冷淡的脸色,便知道这个秀外慧中的女儿已然猜透了自己的心思。
若是放在以往,见到自己的女儿遗传了自己的英明睿智那定然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可是此时此刻,李二陛下却有一股尴尬的情绪自心头升起,微微移开眼神,不再去看长乐公主秀美无匹的脸颊,而是将眼神投向窗外。
雕花的木窗敞开着,可以见到细密的雨丝被宫灯渲染着橘红的色泽,淅淅沥沥的打在花树的叶片上,发出滴滴答答的轻响,仿佛透着一股自然灵动的韵律,非但不让人感到心烦意燥,反而有一种宁和静谧的适然。
气氛便在这雨水的淅沥声中,尴尬的沉默着
良久,李二陛下方才缓缓吁出口气,轻声道:“这又何必?”
长乐公主咬了咬嘴唇,满心凄凉,抬起美眸看着李二陛下,柔声道:“父皇又是何必?”
没头没脑的两句话,问与反问,父女两个确实各有心思,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李二陛下再次沉默。
长乐公主伸出手去,纤白的素手轻轻覆在李二陛下放在桌上的手背上,哀求一般说道:“太子哥哥纯孝慈爱,深受满朝武爱戴,更何况身居太子之位多年,乃是名正言顺之储君,父皇怎能忍心将之废黜,导致朝局动荡,父子离心?”
李二陛下依旧沉默。
对于太子的不满,由来已久。
李二陛下雄心壮志,一心成为功盖三皇功过五帝的千古一帝,不但他自己要名垂青史创立万世不朽之功业,更希望自己的继任者能够继承自己一手创立的庞大帝国,将李唐基业千秋万世的传承下去。
然而性情软弱的太子显然非是他钟意之继承者,没有非凡之魄力,如何能够继往开来、称雄宇内?
若是作为儿子,太子自然是纯孝之人,可若是身为君王,太子却显得不够格。
尤其是跛掉一只脚,实在是有损帝王之威仪
所以他曾属意让魏王李泰来取代太子之位。
然而李泰先是被房俊一首卖炭翁弄得名声大坏威望尽失,继而又出现一些列的刺杀、诬告等等事件,使得李二陛下犹豫了,迟迟未能做出让李泰成为太子的决定。
最近一年多来,太子的表现比之以往好了不少,这显然都是房俊的缘故。李二陛下却没有多少欣慰,反倒是愈发不满于太子。
能够善于纳谏是好事,可若是没有主意、导致君弱臣强,那绝非帝国之福。李二陛下了解房俊,知道房俊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可是既然能够房俊令太子俯首帖耳言听计从,谁又能保证将来出现另外一个房俊?
权臣当道,必是朝局糜烂之结局。
李二陛下隐隐觉察到长孙无忌等人秘密扶持晋王,便采取了放纵的姿态,任其在暗中活动,串联朝臣,与太子对抗。
说到聪明睿智,尽得自己遗传的晋王显然比之太子好上太多,若是晋王将来能够显示出成为一代明君的潜质,李二陛下自然不吝于将储君之位交付于晋王。
然而现在朝中长孙无尽的势力实在太过虚弱,完全无法与深得房玄龄等大臣爱戴的太子相抗。想要给晋王一个机会,那就必须剪除太子之羽翼,使得双方实力不至于那般悬殊。
而太子身边最坚实的臂助,便是房俊
所以当绯闻潮起,李二陛下便打算顺水推舟,将房俊贬斥出京,以此来削弱太子的实力。
毕竟是算计自己的儿子,而且此举看上去实在是太过不公,明显偏袒晋王,是以此刻被长乐公主看透他的用心,他才显得很是尴尬。
李二陛下自己也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太子着实有些令我失望,实非最适合储君之人选。”
长乐公主面色凄惶,急道:“可是父皇可曾想过,若是当真易储,太子哥哥的下场又会如何?”
李二陛下再次沉默。
自古以来,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天下至尊之宝座虽然手执乾坤唯舞独尊,却也最是遭人觊觎,时时刻刻都面临着明刀暗枪生死凶险。在绝对的权力面前,纵然是父子、手足,也是下手狠辣绝不留情。
他李二陛下自己便是杀兄弑弟逼父退位方才坐上这天下至尊的宝座
而一旦易储,将来新皇登基,李承乾必然会成为新皇的心腹之患。
届时,兄弟睨墙、手足相残,说不得便是必然之事。
也正是因为担忧李承乾的下场,故而李二陛下才犹豫不决,他纵然想将江山交付与一个英明果决的儿子,却又怎能忍心因此害得自己的嫡长子不得善终?
他是英明神武的帝王,却也是一个舔犊情深的父亲。
国与家,情与理,使得一向杀伐果断的李二陛下陷入犹豫,迟迟不能做出最终的决定
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