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水洼倒映着城市高楼的影子,星星点点的光在水里跳跃,烟雾从楼角飘散到空中,给黄昏的夕阳加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陶影伏在栏杆处呼了一口烟,右手指尖夹着香烟,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风将头发黏在脸上,像一道道黑色的划痕,她不耐烦地用手拨弄了下。
旁边正在打电话的姜筠突然没了声,她扭头去看,冷不丁撞上她的视线。
姜筠这会不知怎么正看着她,准确来说,是看着她手里那燃了一半的烟。
被盯得心里发慌,陶影肩膀哆嗦了一下,立刻掐灭了手里的烟。
“是不是熏到你了?”
做了亏心事,她这会是有点心虚。
姜筠摇头。
“没有。”
“那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只是——”
说到一半,姜筠没再继续往下说。
她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抽烟。
她很想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尼古丁吸入肺里,过滤出来的会是快乐么,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沉迷于此。
“最近三天两头来找我,阿姨又催你去找工作了?”陶影对她家的事略有耳闻,不以为然地说,“阿姨真是多虑了,有你哥在,怕什么?你哥赚的钱,够你下辈子都不工作了。”
姜筠心里梗了下,喉咙发紧:“他是他,我是我。”
“分这么清楚?他的不就是你的?”陶影碰了下她的胳膊。
“不一样。”姜筠的表情有些抗拒。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是谁以前天天和我炫耀你哥有多好,”陶影当她在无病呻吟,感慨道,“唉,我要是有一个像温礼昂这样的哥哥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愁,特别是不用为了钱发愁,他那么关心你,又对你那么好,你一丁点事,他都紧张得不行。”
她还记得大三暑假那年她和姜筠去海城旅行,姜筠在海边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摔破了皮,晚上伤口包扎后还渗出了血,那纱布沾着血看着挺瘆人的,睡觉前,她发了条朋友圈,大概是说心疼姜筠之类的话。
结果,第二天早上,温礼昂出现在他们酒店楼下。
他风尘仆仆地从另一个城市赶过来,眼里还泛着红血丝。
那样子像是一夜没合过眼,见到姜筠的瞬间,他眼里的疲惫和担忧终于消减,望向姜筠的眼神温柔得能浸出水。
姜筠还愣在原地,他蹲下身去检查她膝盖处的伤口:“好些了没?要不要去看医生?”
那温声细语的模样,陶影看了都羡慕。
话题到了这,姜筠就哑了声,没再说话。
两人下楼打车去网球馆,这会正好是晚高峰,路上堵得厉害,半个小时不带动的。
陶影频频往窗外看,正急躁得想发火,突然听见姜筠开口。
她说:“阿影,我把温礼昂的微信删了。”
“啊?”陶影瞳孔放大,受到了冲击,“为什么?”
脑海里想起温礼昂的模样,那么温柔谦和的人,她甚至无法想象他和别人起冲突的模样。
她当下断言:“不用说,肯定是你的问题。”
车流终于开始松动,此起彼伏的喇叭声终于停了下来,司机打转方向盘,放起了电台节目。
姜筠的声音夹在晚间新闻里,听不太真切。
“嗯,算是吧。”
是她的问题。
是她对他有了非分之想。
如果她一直恪守着那条线,不逾越那一步,她和温礼昂就可以永远维持表面上的平和,那温礼昂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要扮演好妹妹的角色就可以了,可她太贪心。
可她偏偏不是一个会掩饰的人。
她那么喜欢他,让她怎么掩饰?
于是那天晚上,喝了酒,她又忍不住从身后抱住了他,一边亲他耳后的皮肤,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他:“温礼昂,我好不好看?”
“说话。”
温礼昂不说话,她踮起脚咬了下他的耳朵,他发出一声闷哼,随后立刻把她环在腰间的手拿开。
“姜筠!”
带有呵斥的语气。
她醉眼朦胧:“温礼昂,你以前夸过我好看的。”
“什么时候?”他问。
那是很多年前,他和他的朋友在球场打球,她路过时听见的。
他朋友说,阿礼的妹妹长得真漂亮,学习听说也不错。
她听到温礼昂嗯了一声。
他朋友又问,她有男朋友没?
温礼昂点头。
“有。”
可她当时明明没有男朋友,他在骗人。
“比起你交的女朋友,我也不差吧,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呢?”
记不清是第几次表白被拒绝,温礼昂的语气仍旧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她终于开始觉得累了,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