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我回去了,非要还钱的话也不着急。”陈兆轻轻呼出一口气,挥挥手,一双眼亮晶晶的,倒退了几步就转身急匆匆上跑。
晚风不停吹。
纸币轻轻发颤。
宋晚晚后知后觉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模模糊糊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的心忽然不受控制。
从一堆难以拨开的云雾里,又轻轻跳动了几下。
-
是个磁带。
便利店的欢迎铃在她踏入门口时又一次准时响起。
晚上人少,李玲靠在柜台上已经看了半天,这时候见她来笑眯眯打趣道,“小男朋友啊?”
宋晚晚熟练地从柜台后拿出自己的书包,腼腆笑笑,“就是普通同学,顺路送了一段。”
她把东西放在高脚凳旁,一路绕到冰柜,抬起手拿了瓶屈臣氏的气泡水。
李玲给她结账时又忍不住道,“平时买这玩意的人还真是少,这段时间好像除了你,也就有个小男生来买了瓶。现在高中生都爱喝这种吗?”
不说名字都知道是谁。
宋晚晚抬起来又看了眼瓶身,无可奈何地笑笑,实话实说,“可乐太甜了嘛。”
坐回熟悉座位,从书包里翻出随身听,她把磁带按进去,带上耳机。
比起手机这种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没收的东西,以前自己确实喜欢买磁带,这样的磁带机也一直丢在书包里,想着以防万一。
微弱的电流声在这个夜晚里并不清晰,直到第一声吉他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是首抒情歌。
宋晚晚愣在原地,举起手中的磁带机正正反反都看了遍,企图从这里发现些什么。
这样的歌声难道是他自己唱的吗?还是很多年里淘到的中古产品?
凉意在指尖流窜,气泡撞击瓶罐传来密密麻麻的声响。
宋晚晚回过神来,单手举起微微抿了口,难以言述的味道让她垂下眼。
同样面对着玻璃窗的位置,上一次谢柠说起陈兆,她看着手机里来自同一人的消息,骗这只是一条诈骗短信。
好友验证里没有设置任何需要验证的问题。
就像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去药店买药没带医保卡,摸着口袋终于摸出来那些现金。
“慢走啊。”
她笑笑,尽管感到自己的双眼痛得有些酸涩,整张脸似乎烫得发红,离中暑还差最后一步高温的天气。
顺着街道很慢地往回走,装着退热贴的塑料袋一下又一下撞到大腿上,发出细小的,如同烟花炸开一样的声响。
停止。
世界就像下了场金子雨。
满地都是黄金,她却如同假清高般站在原地只是看着,要借什么来说明自己的不在意。
不远处的银饰店里就坐着眼熟的人,夕阳从他身后打来,冷白的皮肤被蒙上一层细腻的黄昏,眉眼低垂,双手松松散散垂在膝盖上。
有阿姨坐在他身边,拿着穿孔器靠近他的耳朵。
每个人似乎都有很多秘密。在这个瞬间,他们共同坐拥着同一个。
眼前两人又开始动起来,陈兆似乎站起身来,小小的银针穿插在耳间折射出亮堂堂的光。
天气好热会不会发炎?
脑海里冒出这样的想法,宋晚晚自己都吓了一跳。
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毕竟整个人都在发烧了。
这样骨头缝里都发涩的疼痛却在夜晚袭来,在路灯下抬手接过纸币的那些瞬间,脊梁骨痛到像被针在搅。
那样近,近到可以看见结没的耳洞。
坐在自行车后座,明明暗暗里不断浮现着的一小寸肌肤,满是沟沟壑壑。
果然没有发炎吗?
耳旁却突然传来两声轻叩。
宋晚晚下意识抬起眼,对上清瘦分明的骨节。
玻璃窗外的人单手插兜,黑发微长,神色冷淡。
捏着易拉罐的指尖不自知缩紧,对方身后缓缓亮起的车灯,被着急甩上的车门,急匆匆跑下来的人。
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隔着玻璃,他唇齿微动,做出口型。
——出来。
世界安静得又回到那场黄金雨,众人都忙忙碌碌低头去捡心爱的东西,步履匆匆。而她成为一个暴发户,最值钱的最不值钱的,都在掌中。
宋晚晚站起身,低头。
耳机被她取下,悬挂在手心,自然也没有听见往后的两句话。
漫长的微弱电流声后,有些紧张的嗓音再度开启。
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