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山雁一句轻飘飘的话,却成了冷惜文人生中最重要的机遇。
如果他们父子都能跟随冷母去外地上任,外人一定会觉得冷母看中他们父子,就算是庶出的孩子,也会被人高看一眼,将来也好说一门好亲事,嫁一个不输给冷折月的妻主,下半生幸福美满。
因此冷惜文一改往日低调不做声的性格,立马满口答应了下来。
辛氏在一旁气得焦急上火。一个老贱人生下的小贱人,竟然妄图抬高一个庶子的身份来给他添堵。
辛氏暗暗咬牙,要不是如今沈黛末也有了功名,他绝对不会轻饶了冷山雁。
冷惜文心里清楚,这个时候他答应下来,辛氏就算再生气,也只会忌恨冷山雁。
之前就是因为原配与继室两方斗法,才让他一个卑微庶子免去了嫁给顾家病秧子的悲惨命运,这一次他又因为两房斗法,而白落了便宜。
冷惜文表面依然端着不争不抢,人淡如菊的模样,心里却巴不得他们之间斗得更狠更凶,他好做收渔翁之利。
*
回去的路上他们租了一辆马车,白茶坐在车头,沈黛末和冷山雁坐在马车内。
两人并肩而坐,身形随着马车的摇晃而晃动,马车车身罩着藏蓝色的布,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只有两边撩起的窗户帘子里可以透进两缕缝隙来,如银色山泉般温柔地横亘在两人之间,空气中细小的微尘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透着暖黄色的光芒。
一时间,马车外喧杂吵闹的市井声都仿若被噤。
只有沈黛末的一声叹气:“唉,要是我也能像婆婆那样,外任做个小官就好了,这样就没有冷家人再为难你,也没有我父亲约束你。”
冷山雁睫翼轻颤:“外地?”
“嗯嗯,对啊。”沈黛末看着他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到时候我就带着你,我们俩去上任,留几个下人在这里伺候父亲。”
冷山雁从未想过这条路,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了被困在一座又一座院子里,不停地斗来斗去。未出嫁时和辛氏斗,出嫁后在顾家和整个宗族斗。
只有这一世嫁给沈黛末后,他才刻意减少身上的戾气,几乎忍受着席氏的一切,只因他是沈黛末的父亲,他不想伤她至亲。
但他从未想过要离开这里,或者说,在他的思维里从来就没有‘离开’这个概念,只有在泥泞里不断沉沦挣扎。如今突然间听到沈黛末的这个提议,他的意识在一瞬间恍然了一下。
他想象着未来离开苏城县,跟沈黛末一起,如蒲公英般随意飘零在某一处大地上,就算是贫瘠的不毛之地,他们相互扶持依偎,总能扎根下去,他的丹凤眸中流露出一丝向往,仿佛已经从未来简单清苦的日子里体会到丝丝入扣的甜。
“你怎么不说话?你想要留在这里吗?”沈黛末问。
古代的约束实在太多,这是沈黛末能想象到的最治本的方法。
冷山雁摇了摇头,锋利冷锐
的眸光穿透朦胧的光影,静静地凝在她的身上,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缱绻深情:“那我等着您带我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说得好像我们要私奔一样......”沈黛末低下头小声道。
“是啊,无名无分的两人偷合才叫私奔,我可是妻主名正言顺娶进门的夫郎,不算私奔,算...追随。”冷山雁眼梢微挑,似有若无地靠向沈黛末,冷淡的木质香调像凛冬寒山上倾轧而来的崩雪,瞬间强势地覆盖住她的全身,湿冷、幽寒又沉重,呼吸之间全被他的气息充斥包裹。
“......嗯,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嘛。”沈黛末的脸颊莫名有些绯红,身体微微僵硬地往旁边靠了靠。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与冷山雁同床共枕这么久,也早就习惯了他那张美得过分的脸,但比起初见时单纯的惊艳,此刻冷山雁的主动凑近,让她脸红心跳起来。
一定是因为车内的空气太闷了。
沈黛末偷偷摸了一把微烫的脸颊,撩开车帘的帘子一角,新鲜的空气钻了进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有些缓过来了。
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因为自己有些僵硬躲避的动作,冷山雁眼中瞬间闪过的低落。
“你们走开,不要在这里挡路。”赶车的马妇手持马鞭,冲着闹市街道上几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说道。
白茶坐在车头,嫌弃地捂住口鼻:“咦,这些人身上好大的味道。”
“这些人是从南边逃难过来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澡洗过头,身上的味道恶臭难闻,之前因为战乱,城里来了不少这种逃难的,运气好点的可以被雇佣当零工长工,运气不好的都在城头窝着当乞丐,城北那边就窝着一大堆,这群人估计还是刚逃难进城的。”马妇一边给白茶解释,一边继续扬着马鞭赶人。
挡在道路中央的女人们看到马车纷纷避让,其中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看到车里的沈黛末,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了一样,直接冲上来。
她直接跪在马车边,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