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共有十五人。</br> 一名文心文士,一名六等官大夫、两名五等大夫,其余皆为二等上造与末流公士,竟是一个普通人也无。这个阵势连褚曜看了都忍不住眼皮微微一颤,深感不对劲。</br> 河尹不大,又穷又乱。</br> 正常人跑去上任,能活几年都不好说,上头也未必重视,只是送一份派令文书,何至于这般排场?褚曜收敛情绪,细致周到地安顿好他们,再派人去请沈棠过来。</br> 说是细致周到,其实也就那样。</br> 这么多人藏身深山,以帐篷为屋舍,物质条件也就那样,顶多拿出点陈茶酒水,请使者润润喉、暖暖身,待遇堪称简陋寒酸。</br> 这些人倒是没怎么抱怨。</br> 为首的文心文士环顾四周。</br> 视线所及,不少老弱妇孺正弯着腰干活,或捡柴或烧水或缝制保暖冬衣,青壮看不到几个。若非这些人精神面貌还不错,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哪个难民营地……</br> 为首的使者呷了口茶,眯了眯眼,眼底泛着几丝异色:“这些便是沈公从四宝郡带走的庶民?似乎比传闻多了些……”</br> 褚曜站一侧,恭敬道:“路上饥民甚多,主公于心不忍,能带的都带上了。”</br> 使者垂眸,低声喃喃一声,道:“……饥民甚多……沈君有心了,倘若庚国境内多一些沈君这般的人,或许天下太平可期……”</br> 褚曜并不搭话。</br> 事实上,只要有郑乔这样的国主,再来一捆五郎这样的“善人”,也能被杀干净。</br> 郑乔一把烂牌打到近乎天胡的局面,的确令人敬佩,但从天胡优势败落成如今这样,却也是他自作自受,庚国百姓、辛国遗民没有日夜咒骂扎小人,都算是有涵养了。</br> 索性使者也不指望褚曜说什么。</br> 等待的功夫,使者目光落向褚曜身上,见褚曜相貌年轻成熟,偏生长了一头格外突兀的灰白长发,便随口一问。</br> “先生如何称呼?”</br> 褚曜道:“敝姓‘褚’。”</br> 名字就不便告知了。</br> 使者听到却问:“是褚曜?”</br> 褚曜心头狠狠一颤。</br> 因为他重修文心一事,极容易暴露沈棠手中的国玺,于是对外一直隐瞒曾经的身份,只有亲近的几人知道他的过去。来人一开口便道出这名字,让人心生忌惮。</br> 不过,褚曜并无半分迟疑。</br> 狐疑又惊讶地看着使者。</br> “使者怎知?”</br> 使者不答反问:“哪个‘yao’?”</br> 褚曜笑着道:“光宗耀祖的耀……”</br> 使者又问:“字呢?”</br> 褚曜道:“字无晦。”</br> 使者看着褚曜,褚曜神色坦然,甚至还要佯装实力不济被前者暗中以言灵试探:“观你周身隐约有文气溢散,必是文心文士。”</br> 褚曜道:“实力低微,不敢献丑。”</br> 使者:“你这个名字倒是让吾想起一人,多年之前曾名震西北,也是褚国人。”</br> “使者说的可是故国三杰?”</br> “故国?”</br> “在下曾是褚国人,褚国灭亡之后,阿父替吾改了名,多少也寄托了几分……”说到这里,意识到褚国被灭多年,甚至连灭掉褚国的辛国也没了,如今是庚国的天下,他自知失言,胆怯抿唇将未尽之语咽了回去。</br> 使者能体会他的心情。</br> 但也没有就此罢休。</br> 又问:“你的文心花押呢?”</br> 除了比较特殊情况,文心花押都是随身佩戴的,这玩意儿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类似于官员佩戴的印绶。在一些比较讲究的国家,这甚至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社交礼仪。</br> 有文心花押而不佩戴,很失礼。</br> “在下实力低微,文气稀少,品阶亦不高,维持花押有些吃力。”褚曜说完,已是无地自容,面色臊红,但在使者目光注视之下,还是“吃力”地化出了文心花押。</br> 银灰白的文心花押。</br> 九品下下,花押字迹粗糙模糊。</br> 这是非常典型的“弱”。</br> 使者看过一眼便示意褚曜收回去,见褚曜神色黯然,使者抿了抿唇,温和解释,仔细宽慰,言明自己并无为难之意,希望褚曜不要放在心上,他只是有些好奇而已。</br> 褚曜道:“使者也听过那三位?”</br> 使者点头:“听过的,心向往之。”</br> 因此听到跟褚曜同音又同字的“褚耀”,他才会这般“失礼”——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又借着闲谈提及了共叔武,话里话外想见一见。</br> 褚曜:“……”</br> 来者不善!</br> 可他也不能拦着不让人见。</br> 恰巧共叔武巡逻归来。</br> 看到那名使者的容貌,电光石火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br> 因为角度距离,使者并未察觉。</br> 使者对共叔武一样好奇。</br> 来的路上,他便知道共叔武是十等左庶长——此前寂寂无名,孝城陷落,城内一战才有了点儿名声。之后一直跟着沈棠,安安静静练兵,没啥存在感,背景板人设。</br> 了解共叔武背景简单,使者有些心动——共叔武的年纪不算大,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