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信被王瘦石从睡梦之中叫醒,得知晋王召见,不敢怠慢,随便洗了把脸,穿上衣裳随着王瘦石赶赴中军大帐。这时整座军营已经得到传令,各军伙房开始生火造饭,睡着的兵卒也被喊起,整备军械、穿戴甲胄、喂食战马,连绵十余里的军营一片忙碌,人喊马嘶混乱不堪。
不知发生何等紧急状况,崔信心中惴惴抵达中军大帐,入内见到李治,见礼之后被请入座。
“不知殿下深夜召见,有何吩咐?还有,这军中如此紧急,可是发生了什么紧急军情?”
崔信接过王瘦石递来的茶水,没喝,蹙着眉头询问。
李治沉声道:“薛万彻已被策反,即将佯装与我军会师共同赶赴华胥陵渡河袭击长安,此刻想必已经率军渡过渭水,追着咱们的尾巴而来。”
崔信大惊失色:“这如何是好?”
他虽然一辈子不曾出仕,也不曾领兵打仗,但毕竟学识广博、通晓古今,历朝历代的兵书也看过不少,更是聪慧过人,脑海之中几乎一瞬间便模拟出当下局势,以及薛万彻衔尾而来所造成的危险。
这场仗打起来损兵折将还好说,只要能赢,不仅可以快速与尉迟恭会师,亦可提升晋王的威望,大大增强军队士气,也会使得那些观望者对晋王更加充满信心。
可若被薛万彻给死死咬住无法脱身,那就将引发连锁反应,有意支持晋王的人都会偃旗息鼓,甚至为了向皇帝表忠心,干脆渡河来袭群起而攻之……
李治看着崔信,道:“为今之计,只有断臂求生。”
崔信想了想,想明白了李治的意思,顿时再度变色。
所谓“断臂求生”,自然是以一部分兵力阻击薛万彻给大部队争取时间,而大部队则快速脱离战场,直奔华胥陵。
自然,这一部分阻击薛万彻的部队是很难有好下场的,不仅如此,薛万彻麾下的右武卫战力强横,寻常部队很难成功阻击,必须要战力够强且人数够多才行。
而目前晋王麾下能够完成这一任务的部队,只能是清河崔氏的精锐私兵……
李治自然知道崔信舍不得,温言道:“当下局势实乃千钧一发,一旦被薛万彻纠缠不得脱身,下场想必毋须本王多言,崔公您心里清楚得很。崔氏私兵精锐骁勇,乃是军队的主力,不仅崔公舍不得,本王有何尝舍得?但眼下也只能断尾求生,还望崔公体谅。不过本王可以给您一个承诺,清河崔氏今日损失多少私兵,他日成就大业之时,便准许豢养同等数量的私兵,虽然不归于大唐军队之序列之内,却可世代存留,与国同休。”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现在虽然旗帜鲜明声势浩荡,实则一无所有。
一个人坐拥天下、富有四海的时候,想从他手中抠出半点利益都难如登天;然而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任何承诺都舍得给,因为无论给什么,都不是他现在所掌握的,甚至永远不可能掌握……如此,为什么还要吝啬呢?
他若是逼着崔信,崔信也不得不派遣精兵阻截薛万彻。可那样一来势必心不甘情不愿,军队的战力难以保障,面对右武卫那样的虎狼之师,如果不抱有必死之心,如何能成功阻击?
必须让崔信及其麾下的崔氏私兵自愿才行,如此才能有死无生、视死如归,爆发出最大的战力。
崔信双眼圆瞪,呼吸粗重:“殿下此言当真?”
他知道想要阻击薛万彻,没有一万人肯定不够,必然导致清河崔氏伤筋动骨。毕竟这些私兵皆是青壮,战时为兵、闲时为农,乃是清河崔氏得意维系家族传承、门楣不坠的根基所在。
可如果今日有了李治的承诺,他日清河崔氏就有可能成为天下唯一可以依法拥有私兵的门阀,不需一万人,哪怕只有五千……甚至两千,都意味着清河崔氏成为天下第一等的门阀。
这不仅是荣耀,更是传承之本!
当然他也有担心,现在局势危厄迫在眉睫,李治自然不管不顾什么承诺都可以给,万一将来成功夺取大位,又觉得今日之承诺太过奢侈想要返回怎么办?
时过境迁,李治当真存了反悔之心,清河崔氏毫无办法,总不能去大理寺告状说李治言而无信吧……
李治冲着王瘦石招手:“笔墨伺候!”
“喏!”
王瘦石取来纸笔,在砚台中添了一点清水开始研墨。
李治纸笔饱蘸墨汁,在宣纸上一挥而就,将自己的承诺具于纸上,而后加盖玺印,更抽出一把匕首割破左手拇指,摁下一个带血的手印。
“空口无凭,以此为证!”
崔信激动的心脏砰砰乱跳、面色潮红,双手恭敬的接过字据,逐字逐句看了一遍,仔仔细细的对折收入怀中,然后一揖及地,慨然道:“清河崔氏忠于殿下之心,虽海枯石烂、山崩地裂亦不能动摇分毫,一万崔氏健儿愿意为了殿下之大业抛头颅、洒热血,纵然马革裹尸、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崔信看得很透彻,如若此战晋王败北,清河崔氏作为号召山东世家招募私兵、倾力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