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进门老冯的言语就云山雾罩的一个劲儿的试探,房俊不想这么试探下去了,他开门见山:“越国公召见晚辈,若是有何事需要晚辈去做,但请吩咐便是,切勿见外。”
冯盎呵呵一笑:“哪里有事?只是前些时日重逢了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心底感叹于人生苦短有若白驹过隙,一晃眼就已是昨日黄花青丝成雪听闻二郎在那林邑国购买了两处海港,更得到林邑国的允诺可以驻军、收取商税,着实感叹一代新人换旧人呐!想当年,老夫可是对于林邑国垂涎三尺,却最终未曾派出一兵一卒,引为平生憾事。是以,听到家奴禀告二郎率领船队抵达此处,便想要见一见你这位少年英雄!”
房俊咧开嘴巴,腼腆的一笑:“呵呵,倒是叫越国公见笑了,想必是见面不如闻名吧?”
老头儿,你特么跟我逗闷子呢?
堂堂执掌岭南的“岭南王”冯盎,闲着没事儿把我叫来瞅瞅长得啥样儿?
冯盎开怀大笑:“非也,是见面远胜闻名啊!少年意气,挥斥方遒,开疆于域外,比老夫强胜百倍!若是年青个三十年,老夫必定不会让二郎你专美于前,定要与你争上一争!可惜啊,岁月无情雄心已泯,再不复当年之豪情矣”
说到后来,已是不胜唏嘘,充满了英雄迟暮、垂垂老矣的感伤和无奈。想当年,这位也是金戈铁马,盘踞岭南如虎啸龙吟的一方豪雄!
可惜现如今年老体衰,怕是已经上不得马、提不起槊、拉不开弓,一腔壮志早已被流逝的岁月洗淘一空,惟剩下这老弱残躯,品味着清茶缅怀着昔日的壮烈
房俊肃容道:“越国公何出此言?您之一生,正是吾等后辈崇敬向往之榜样!能够以一己之力镇守岭南,使得岭南无数百姓免受与战火荼毒,家家安居,户户乐业,如此功勋岂不胜过开疆拓土数倍?”
这话确实发自内心。
且不论冯盎的心里到底有多少割据称王的慾望,可他至始至终也没有走出那一步,使得岭南之地在岁末的动荡岁月之中得以偏安一隅,未曾受到太大的波及,这便是无上之功勋!
话又说回来,慾望这东西谁没有呢?
一个手握岭南数州十几万兵将的一方豪雄,若是在隋末那等群雄并起遍地狼烟的年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野心,那才叫不正常!
而冯盎也仅仅是依附于林士弘数年光景,便立刻看清形势拨乱反正,接受李靖的檄,归顺唐朝,自此之后,岭南愈发安定繁荣,冯盎功不可没。
“哈哈哈能够得到当今士林之骄子、坛之豪杰的房二郎如此赞誉,老夫这一生当可盖棺定论,死有何憾?来来来,饮茶!”
不只是真高兴疑惑假高兴,冯盎表现得甚为愉悦,还给房俊送了一顶高帽。
他冯盎之一生功过,哪里轮得到房俊来评说?
房俊瞅着冯盎亲手推到眼前的茶杯,神情纠结。
冯盎微微一愣:“为何不饮?”
房俊沉吟了一下,盯着那晶莹剔透的白玉茶杯:“再好的茶叶,也是经由人手炒制出来的,期间难免有杂物尘埃沾染,所以只要是炒制出来的茶叶,第一泡都是要倒掉的”
他说的有些纠结,实在是不愿给冯盎添堵,更不忍看着一个热爱茶道的老者心灵受到伤害。毕竟一直都喝头泡茶,这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直到房俊走了好久,冯盎依旧一脸阴晴不定的跪坐在那里。
一个仆人模样的老者弓着腰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将一个小巧的瓷罐放在冯盎面前的茶几上,低声道:“家主,华亭侯已然登船,临走之时,说是此次出海携带的茶叶已然用尽,唯有这一点剩余,赠送给家主。等回到华亭镇之后,会安排人稍一些好茶请家主品尝。”
说完便垂首立于一旁,等待家主的吩咐。
然则冯盎却一直默然不语,有些失神。
他还在耿耿于怀自己喝了两年头泡茶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