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许敬宗还有何事。
许敬宗正襟危坐,慨然道:“陛下明鉴,隋末之事天下纷争、乱世当道,各处盗匪贼寇蜂拥而起,烽烟处处、征战不休,民生凋敝之同时,诸多地方官府职能瘫痪,户籍丢失、田亩混乱。唐承隋制,诸多政策一脉相承,自高祖皇帝立国之后及至贞观年间,虽然屡次对全国人口予以普查,却只是浅尝则止、上下应付,并未真正下力气予以厘清、普查。如今陛下登基,仁德光照四海,新朝新气象,何不准确普查天下人口尽皆添入名册,使得天下百姓沐浴皇恩?更何况此番晋王兵变,天下各地门阀多多少少皆有参与,其中江南、山东等地更是募集私兵入关,阵亡者不计其数,失踪者亦是不知凡几,正该重新厘定人口、丈量田亩,使得朝廷对天下局势了如指掌,才能制定各种政令恢复国力,有的放矢。”
此言一出,武德殿上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大臣们惊骇欲绝的看着许敬宗,心想这厮固然是陛下的忠犬,居然敢为了陛下的千秋大业去掘断天下门阀的根基!
世家门阀的根基是什么?
是累世积攒的万卷藏书,是世代垄断的仕途政治,是阡陌相连良田沃土,是鳞次栉比的豪宅广厦,但最为重要的,是直接投身门下的奴仆民夫!
人口,意味着一切。
而大唐目前的主要税制乃是“租庸调制度”,说起来有些复杂,但最为核心的一点便是“人头税”,按照人头征税!
世家门阀掌控着大量的人口,以之创造巨大的财富同时将这些人口隐匿起来,不呈现于官府的户籍之上,成为门阀世家的私产,自然逃避朝廷税收。
如果任由朝廷清查人口,世家门阀将要缴纳巨额“人头税”,财富严重缩水,相比之下,丈量田亩倒是不算什么……
“陛下,万万不可!”
“如今各地损失惨重,民不聊生,正该休养生息、让利于民,若是强行普查人口,势必引发各地混乱,得不偿失啊!”
“非止如此,各地世家拥有大量奴仆,这些奴仆皆乃奴籍,其身份来历可追溯至武德、贞观年间,来源不一、成分复杂,若一一甄别,必将耗费极大人力物力,可若是不加甄别便等同视之,又会使得世家遭受损失……还请陛下三思。”
“唐承隋制,诸多土地皆由前隋沿袭而来,又历经多年演变,脉络已经不可考察,贸然追索只能引发混乱,最终还是无法厘清,何必多此一举呢?”
“许敬宗实乃祸国奸贼,臣斗胆,恳请陛下将其剥夺官职、发配充军!”
“此正天下思定之时,谁妄言大动干戈,必是心怀叵测,当予以严惩,以儆效尤!”
大殿之上好似菜市场一般沸反盈天,不少大臣尽皆震怒,纷纷出言制止,更将提出这个意见的许敬宗描述成祸国殃民的十恶不赦之徒,恨不能生啖其肉,方消心头之恨。
许敬宗宛如置身于风暴中心,漫天唾沫朝着他飞溅而来,然而他岂会怕这个?
面对诘难攻讦,淡然自若反驳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若是连帝国有多少人口、有多少土地都搞不清楚,如何称得上九五至尊、君临天下?吾等皆乃人臣,为君分忧乃是本分,怎地诸位反而极力推脱,居心何在?”
一个个满口道德冠冕堂皇,还是极力隐匿人口免向朝廷缴纳赋税?太宗皇帝当年打压世家门阀、当今陛下延续这个国策实在是有道理,世家门阀就是趴在帝国肌体之上吸吮膏血的蚂蟥,贪得无厌、无耻之尤……
有大臣担忧道:“若强行推动人口清查、丈量田亩,势必引起各地门阀之不满,万一有人借此攻讦朝廷、污蔑陛下,甚至揭竿而起,则天下大乱矣!”
群情激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