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簌簌落下,朱氏老夫妇眼皮狂跳。好似被沈棠捏碎的不是界方,而是他们这一把的老骨头……</br> 沈棠怒极反笑:“好!好得很!”</br> 她几乎要遏制不住内心狂涌杀意:“那我再问,你们夫妇这些年共卖多少人?每个人从哪里买来又卖到了哪里?可有记录的账册?若有账册,此时又被收在了哪里?”</br> 朱氏老妇人一一回答。</br> 沈棠道:“去,把账册拿来!”</br> 这事儿便让共叔武跑一趟。</br> 只是赶路,十等左庶长的速度可是相当惊人,一来一回也就半刻钟而已。</br> 看到眼熟的账册被呈递到沈棠手中,夫妇二人面色死寂——完了!真的完了!</br> 沈棠看着厚重简书上的记录。</br> 只觉得上面每一笔都能刺伤她的眼,虞紫母亲只是数百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br> 她看着朱氏老妇人。</br> 内心漠然一片。</br> 虞紫神色复杂地看着“阿婆”。</br> 她不明白。</br> 为何人与人的区别会这么大?</br> 阿娘深受略卖之苦,一辈子都在抗争,夹缝求生,但从未有过为了她自己过得更好便与人同流合污、随波逐流的念头。她这位血缘上的“阿婆”,明明也吃尽苦头。</br> 虞紫以为她应该能理解阿娘的。</br> 但在她记忆里,“阿翁”不屑睬阿娘,反倒是这位“阿婆”时常跳出来动武,张口闭口“俺们老朱家”、“老朱家的种”……虞紫倒是觉得有意思,“阿婆”娘家也姓“朱”?</br> 维护“老朱家”倒是维护得紧,比“阿翁”这正经朱姓,还要有孝子贤孙的做派。</br> 这个也不难理解,诸如朱氏老妇人这般的,生理上是个女人,但不妨碍心理上是个男人。朱氏老夫妇被提上来那一会儿,便是她最先站出来喊冤,唱念做打……</br> 那朱氏老头子反而躲在后边儿。</br> 坐享其成。</br> 沈棠又仔细问了几个跟虞紫母亲虞美人有关的问题,问情虞美人的原籍情况——其中有一点跟虞紫提供的情报有出入。</br> 先前虞紫说她母亲虞美人委托做生意的商贾打听父母情况,回答父母病逝,所以虞美人打消了抗争的心思,暂时认命,一心抚养两个孩子,也算心理上有个寄托。</br> 而朱氏老妇人的回答,则是虞美人娘家父母是病逝了,但娘家还有其他人。</br> 虞紫眼神骤然亮起。</br> 阿娘还有其他家人?</br> 是谁?</br> 他们在哪里?</br> 虞紫知道阿娘一直想落叶归根的,尸骨能埋在双亲墓旁,生前不能尽孝奉养二老,愿死后能弥补一二。不过兵荒马乱的,那距离对虞紫来说也太远了。</br> 一直没法替阿娘完成遗愿。</br> 但很快,她眼中的光便熄灭了——娘家是还有其他人,但却是阿娘的堂叔,那人少时离家多年。若知道了阿娘的遭遇,还愿不愿意认这个堂侄女也不一样呢……</br> 沈棠看似困倦地揉着眉心,唯有顾池知道,她是有火气不能发出来,心累。</br> “季寿,你说该怎么判吧?”</br> 康时理了理记录。</br> 想也不想道:“俱五刑。”</br> 根本不用斟酌量刑轻重。</br> 以这俩老东西的罪名……</br> 俱五刑一百遍还倒欠几条命。</br> 不只是他们,按照律法,三族都要受牵连,其中也包括虞紫。不过虞紫早已经跟两老断绝关系,本身在外流浪许多年,又举报有功,按理说是可以将功抵过的。</br> 沈棠便道:“照办。”</br> 康时道:“唯。”</br> 沈棠看了一眼日头,让人将朱家村其他有问题的,一家一户提上来——因为整个村子同族同宗,关系近,不少都在朱氏老夫妇三族范围内。</br> 有了朱氏老夫妇“牵连三族”的案底在,再加上康时一手钻漏洞的本事,有买卖妇人的,明面上都用其他罪名替代重罚。虽没俱五刑那么严重,但基本都挨了五刑中的一两样,被丢去无期徒刑修城墙干粗活。只要沈棠没死,只要他们没死,就得干到死。</br> 底下庶民纷纷鼓掌叫好。</br> 不少人还觉得沈棠下手轻了,砍个手、砍个脚、割个鼻子、割个耳朵或者宫刑……哪里够赎罪呢?就该跟那日手起刀落就是一颗脑袋一样干脆利落。</br> 让人活着干粗活还是糟蹋粮食。</br> 沈棠仍是沉着脸色。</br> 其实她也想统统俱五刑了!</br> 淦!</br> 要这世上真有阎罗殿,她非得踩着阎罗王的桌案,再将他们的魂魄也俱五刑了!</br> 至于虞紫告亲什么的……</br> 这叫大义灭亲!</br> 仍有小部分庶民内心嘀咕告亲不对,但一想到虞紫那双“阿翁阿婆”干出来的事情,又觉得告了也好。总不能让虞紫跟着学坏,以后传承他们衣钵去祸害其他人吧?</br> 看完热闹,庶民心满意足地散了。</br> 脑子里则想着尽快去登记户册,没看到朱家村那一伙因为这儿被搞得只剩小猫三两只了?也有一些年岁比较长的老人,看出沈棠想要大刀阔斧整治河尹的决心。</br> 从沈君入主河尹到今日,刽子手手中的刀忙得都来不及磨,可见手段之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