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疾步上前的贾琏,贾母握紧了手边的檀香木杖,平时这玩意就是个摆设,此刻却成了能让老太太站起来的工具。荣国府长久兴旺的希望就在眼前,老太太是真的激动了。
噗通,一步之外的贾琏干脆利落的跪下,眼含热泪,一言不发的大礼叩拜,咚咚咚,额头砸在地板上,听着都觉得疼,众人聚焦下的贾琏却毫无感觉一般,连着来了三下,再抬头是,额头上已经红了一块。
“不孝孙贾琏上禀祖母,今科乡试孙儿侥幸得中,特来叩谢老祖宗爱护成千之恩。”
看着面前眼泪已经下来的贾琏,听着他“情真意切”的话,贾母老泪纵横,失去的力气的力气回来了,丢了手边的杖,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红块,颤抖着声音问:“怪孙,疼么?”
贾琏并不说话,只是脸上带泪的笑着,看着眼前的贾母,微微的摇摇头。
贾母上前一步,保住贾琏的头,嚎啕大哭!
现场感性的妇人们,没有一个能扛的住这一幕人伦大戏,纷纷扭头抹泪,即便是王夫人,此刻也站了起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啥。
拦不住,拦不住,怎么都拦不住了。
外头闻讯而来的贾赦,站门口看见这一幕,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心道【竖子,老夫还在呢!】看了一会,贾赦有所触动,忍不住仰面叹息。
这会赵姨娘开口道:“老祖宗,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哭個什么劲呢?别哭坏了身子!”
贾母这才松开贾琏,一边抹泪,一边笑道:“是啊,高兴的日子,都怪这猢狲!”
贾琏非常配合,笑脸带泪:“是,都怪孙儿,孙儿不孝。”
贾母再次伸手摸了摸贾琏的脑袋,口气柔和至极:“乖孙,起来吧,地上凉。”
等贾琏站起,贾母看了一眼王夫人道:“老二家的,让人准备准备,荣宁街摆三天的流水席,让满京城的人都看看,贾家还是贾家,荣国府还是荣国府。”
“是,媳妇遵命。”王夫人低声领命,外人看来,一点毛病都没有,语气也很正常。
贾母暗道:【这是想通了?无论如何,这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贾赦这会总算是进了门,看着贾琏的眼神难得多了几分平视之感,脸上也有了笑容,先给贾母请安后,再对贾琏道:“竖子,此番算是没有堕了荣国府的门楣!”
贾母听了怒道:“有你什么事情,闪一边去。”
贾琏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笑眯眯的冲贾赦行礼:“父亲教训的是!”
面子拉满的贾赦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丫鬟伺候擦干眼泪的贾母笑道:“你再不争气,也生了一个好儿子,今天不算旧账,只管开心即可。”
这时贾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远的就听见老祖宗声音,中气十足,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打今个儿起,老祖宗心头更敞亮,身体更健康,活到一百岁不难。”
贾母听着贾珍的话,心头高兴,这年月活一百岁就是人瑞,面君都不用磕头。
“珍哥儿也来了,吉祥话说的真好,一百岁不敢想,活到九十岁就是祖宗保佑咯。”
现场又是一阵欢喜合家欢的戏码,只是不见贾政,贾母嘴上没说啥,心里犯嘀咕。等气氛稍稍缓和,贾珍死活给贾琏拉走去吃酒后,这才私下里问了一句王夫人:“政儿呢?”
王夫人叹息道:“珠儿名落孙山,在酒楼喝醉了闹事,巡城御史撞见了,顾及贾府的脸面,巡城御史没拿人,让人带个话,让老爷去酒楼把人领回来。”
贾母听了轻轻跺脚:“珠儿还年轻,今科不中,还有下一科。”说着对李纨道:“孙媳妇,回头私下里,你别抱怨,好好劝一劝珠儿。”
李纨心道,【我能怎地?】嘴上却是应下来:“老祖宗教诲,孙儿记住了。”
贾府气氛沸腾,乾清宫里安安静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承辉帝靠着龙椅,闭目养神,面前跪着夏守忠额头触地,一言不发。
站在承辉帝身后的裘世安,手拿拂尘,站如雕像。
“有些人的一张嘴啊,天下的道理说的头头是道,冠冕堂皇。做的事情却怎么脏怎么来。查吧,彻底的查清楚,看看是哪只手在暗处搅浑水。”
承辉帝没睁眼,依旧是闭目仰面,低下的夏守忠不敢有丝毫怠慢:“奴婢这就让人去查,只是……。”夏守忠语气迟疑了一下,承辉帝睁眼时,夏守忠浑身微微一颤,继续伏地。
“奴婢怕查出点什么事情,有损万岁爷圣明。”
承辉帝瞳孔陡然收缩,目光变得严厉了起来,语气又冷了三分:“你只管查!”
“奴婢遵旨!”夏守忠再次叩首,承辉帝挥挥手,夏守忠起身弓着腰一路后退倒行,至门口边上才转身。承辉帝见他出去,头也不回道:“大伴,你说说。”
听到【大伴】一词,裘世安浑身一颤,自打登基之后,这个词便停了,都是直呼其名。如今再现,说明此刻眼前这位内心极度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