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斑驳,疏帘低垂,慈宁宫内炉火正旺,将外界的寒意隔绝得严严实实。
宫娥们步伐轻盈,行动井然,一切有条不紊。
茶香袅袅升起,太后端坐于凤榻,面容宁静,“靖郡王此刻身在何处?”
琉薇为她研墨,“据锦衣卫来报,靖郡王一路风尘仆仆,仅在驿站稍作歇息,未受官员迎送,现已至京师城外。待整肃仪容后,便将入宫觐见。”
“嗯,他此番任务,似乎颇为顺利。”太后放下茶盏,提笔挥毫,字迹流畅。
“新皇登基,国运昌隆。闻凉州突遭灾厄,官府却能迅速应对,一日之内即稳住局势。
不仅发动商户捐粮筑舍,还购得药材熬制汤剂,以防疫病蔓延。
靖郡王此行确是幸运,换作他处,未必有如此高效的援手,被强行逼迫为暴民的定然数不胜数。”
“他确实占据了天时、地利与人和的诸多优势。”
“……奴婢愚钝,天时地利,不过是凉州有位心系百姓的好官。但这‘人和’又是何解?莫非背后另有隐情?”
一字写毕,太后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拿起细赏片刻,轻轻摇头,将纸张揉作一团,递入她手中,“无趣至极,拿去丢了吧。”
太后素来沉稳,这番孩童般的举动实属罕见。
琉薇捏起纸团摇头浅笑,未多言语,转手递予正打扫的侍女,随后步入殿内,继续在一旁研磨。
短短几步间,太后又已揉了数团。
琉薇揣摩不透她的心意,试探问道:“太后对靖郡王有何新的打算吗?”
“锦衣卫日前来报,靖郡王不慎染上了风寒?”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琉薇清理着桌上杂物,低声应承:“是。”
“凉州环境恶劣,长途跋涉,往返间难有休憩。且救灾期间与灾民频繁接触,加之地域差异,亦辰从未去过那般荒芜之地,感染风寒确是情理之中。”
听完这话,琉薇紧了紧手中那几团纸,忐忑不安,“太后的意思是……?”
“啪”的一声,太后将狼毫掷于宣纸之上,墨点四溅。
她动了动身子,凝视窗外透进的柔和光线,“身处此位,当断则断。靖郡王既染风寒,回京述职后,便让他在府中静养,直至病终吧。”
“遵命。”琉薇毫无迟疑,即刻行礼应承,“太后,还有其他吩咐吗?”
凤榻之上,明远太后静静地坐着沉默良久,许久才缓缓开口:“贤昭今日回宫吗?”
“是,待宫门落锁前,公主殿下便会回宁安宫。”顿了片刻,琉薇抬眸道:“今晚的晚膳,是否等殿下归来后再传?”
太后摘下腕间珠串,慢条斯理地拨弄着,“兵部权柄甚重,由定国公全权掌控。虽目前天下太平,但若外邦联手来犯,前线战事必受掣肘。”
琉薇知晓她这是要交代重要事宜,于是静静地等待着。
这次等待并未持续太久,太后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皇帝与贤昭有着青梅竹马的深厚情谊。待德伦与祥和入宫后,你们不必过多干涉,让她们随性即可。”
太后此言,意在让新入宫的两位妃子,明了陛下与公主之间的特殊关系,进而可能借由这份嫉妒,使她们对公主殿下更为苛刻。
即便是作为太后的心腹,琉薇也不禁觉得身居高位之人,难免冷漠无情。
中宫嫡出又如何,唯一正统的皇室血脉又如何。
在男权与皇权的双重压迫下,也显得无力无能。
这四年来,公主殿下收敛锋芒,乖巧听话,与太后共同在这冰冷的皇宫、朝野的种种压迫下,度过了最为艰难的岁月。
最终仍难逃被利用的命运。
这些都不是琉薇这样的宫女所能改变的。
身处权力斗争,唯有忠诚与谨慎、从一而终,方是保全自身的最佳策略。
琉薇并未多言,仅一瞬的同情后,便收起了那份迷茫的心思,揣着那几团纸张欲转身离去,不料又被叫住。
她垂眸,“太后有何吩咐?”
明远太后微微眯起眼,语气不详道:“初语楼的幕后之人,可有查出是谁?”
琉薇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咬字清晰道:“此事颇为蹊跷。初语楼位于京师,天子脚下,按理说探寻其创办者应非难事。然而四年间,无论是暗卫还是锦衣卫,皆无任何进展。”
“确定?”太后云淡风轻地转动佛珠,细眉微扬。
“确实如此,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琉薇语气坚定。
暗卫营与锦衣卫的事务,非她一人直接掌管,她多是近身侍奉,就连传递消息的次数亦非频繁,多由他人亲自处理。
太后雷厉风行,有过太多狠绝手段,若论忠心耿耿,她无人能及。
琉薇不疾不徐,“初语楼行事别具一格。
初建之时因待遇优厚,引得不少贫寒之家送子来投。遭拒后,竟激起京师百姓联名愤慨,初语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