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新居,尤其对方贵为亲王,这样的盛事即便是寻常官员拜访,所赠之礼也绝非等闲。金银财宝、细软之物,在此情境下皆显得失色。
男子间的谈笑风生多半是调侃打趣,萧沁澜笑而不语,望向回廊外,那因冬日严寒而微覆薄冰的池水。
润知自幼出身显赫,衣食无忧,仆从环绕。且历经征战,几乎是一路顺遂地登上了高位。
男子骨子里的血性与刚强,在他身上尤为显著。
皇姑母在世时,他尽享人生乐趣,潇洒自如,所求无不应。
可自出征未归后,被权势长期压制的忠勤伯终无耻反抗,对润知多有轻视与不公。
忠勤伯秉性宽厚,不向百姓发泄怒气,不骄奢安逸。
放在现在便是得了权势的老实人。
府中纳的两位小妾为他诞下子嗣,也未见他多么宠爱,仅偶尔逗趣一番,稍有不悦便心生厌烦。
那些终日守候在忠勤伯府的暗卫,也确实难为。
日复一日,仅得窥见些琐碎杂事。
难怪他们每次汇报时,都试探性询问是否可与他人调换。
不管怎样,忠勤伯作为官员无趣,作为父亲不称职至极。
润知自幼被宠溺,未曾为日后生计多作筹谋。
除却朝廷定期发放的俸禄,便是那些不可轻易变卖的皇家赏赐,简而言之,便是“穷”字当头!
自己所赠之物,乃易于脱手的字画玉器,以及各式黄金摆件。
望润知莫要固执,将这份馈赠视为珍宝束之高阁。
……
凉亭内外界限分明,友人间的盈盈笑语,与轻柔的风声交织,一片和谐。
蔫润知回头悄悄观察,见她神色平静,只温和中透露出几分淡漠与距离,心中便已明了她的想法。
久别重逢,话未及多,便屡屡被琐事打断。
眼瞅着正午将至,她或许打算不久便要离去。
蔫润知随意敷衍几句,以笑声掩饰想要独处的急切。
原本他只打算邀请司空颢一人,可萧抒性格爽朗,擅长与人交往,得知消息后坚持要来。
臣子与公子哥儿可以不必理会,但既然二人都决定赴约,那么同于文华殿待过的陆承韫自然不能落下。
请帖送至二人府邸,司空颢携来的礼物小巧,他提及里面含有配方,想必是些药丸与草药之类的物品。
至于陆承韫……
萧抒望着那两大箱满载的古董、字画与银两,惊得目瞪口呆,手指颤抖地指向他,“承韫,你这是要让我们倾家荡产吗?这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钱啊?我…不对,我可是孤苦无依,府中数百口人全靠微薄的俸禄度日。你这份大礼,尤其是这青花瓷瓶,得值多少银子啊?”
“承韫此举,确实令人……想不到。”言罢,司空颢藏起自己那不起眼的小盒。
字画玉瓷,价值难以估量,既可廉价如一文钱,亦可昂贵至万两黄金,且便于携带,故常被下属用作贿赂长官之物。
无论朝局清明与否,“孝敬”之风始终屡禁不止,打击之下仍层出不穷。
明昭王朝此现象目前尚不明显,可他此番竟明目张胆贿赂。
先不论那两箱财物是真是假,蔫润知面色一沉,“承韫,你我相识多年,共读文华殿亦有一年之谊,你这般肆无忌惮而来,莫非真要逼我破例?”
明昭王朝仅有他一位亲王,身份尊贵且无娘家依仗,朝中不乏认同其血脉之臣。
时至今日,官员们相聚时仍热议让他与贤昭公主联姻,诞下皇子以承大统,此乃众望所归,大势所趋。
陆承韫携此两箱沉甸甸的银钱而来,必是定国公特意有所安排,意在朝中制造误会,使臣子们误解自己的选择。
陆承韫目光转向凉亭中正兴味盎然观戏的萧沁澜,点头示意后,视线自然地转向别处,从怀中取出一块掌心大小的精致小盒。
“亲王府落成已广为人晓,包括家父。得知我将赴宴,他特地在临行前更换了马车,并当众将这几箱置于车内,亲自护送,直至府邸之外。润知,你了解定国公府的境况,我拒绝不得。手中这份,才是我真心想赠予你的。”
言毕,众人一时无语。
说到底,此间四人除司空颢外,皆近乎形单影只,谁不是在命运面前无助、无能拒绝。
萧抒甩开纷乱的思绪,猛然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谁还不了解谁呢?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拿了银子咱们就花,关键是要守住心中的底线。你看承韫手臂伸那么长,举了这么久肯定累了,你还不快点帮忙接一下。”
“要不是你拍我,我都接过来打开了。”蔫润知揉着隐隐作痛的肩膀,转身给了萧抒一拳,迅速接过那个小盒子,抱在怀中上蹿下跳,躲避着萧抒不断袭来的军体拳。
花园内顿时充满了“嗷呜嗷呜”的嬉闹声,分不清是谁的惨呼。
萧沁澜悠闲地品着茶,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