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刚到,朝霞铺陈之后本应见日轮辉煌,岂料天际乌云密布,遮蔽了光明。
激昂有力的呐喊戛然而止,李贞合身躯颤抖,竭力支撑,将那浸透鲜血的万民书高高擎起。
太师一党、太后羽翼、中立之士,乃至心存正义的老臣,无论是否牵涉其中,此刻皆缄默不语。
唯独蔫润知纯真未泯。
他拂去眼角的朦胧水汽,猛一转身,衣袍翻飞间,毅然决然地跪倒在地,发出“扑通”一声重响。
顶着一对泛红的眼眸,他声音虽带哽咽,却字字清晰,高声疾呼。
“太后娘娘,公主殿下,人才之选拔,实为社稷兴衰之根本,而科举之道,更是其中至关重要的途径。今有众多寒门学子受辱,且不惜身受廷杖之苦,千里迢迢,血书呈上,其志之坚,其冤之深,可见一斑!
地方官吏滥用职权,肆意践踏朝廷威严,竟敢无视太祖皇帝所立之铁律,肆意妄为,窃取文墨,横行乡里,舞弊营私,这等恶行若任其蔓延,长此以往,必将导致民心尽失,学子离心,人才凋零,权贵嚣张,百官贪腐成风,明昭王朝恐将沦为乌烟瘴气之地。
届时,我等又有何颜面去见太祖皇帝?去见那素手执针,为老臣缝补衣裳,慈爱如母的圣德皇后?去见那些为护我朝安宁,血洒疆场,乃至身首异处的忠烈之士,还有那些逝去的亲友故人呢?”
傻子。
萧沁澜扯了扯嘴角,幽深瞳仁中却满是欣慰。
也只有他敢说此话,其余备太子皆身负外戚或九族之累,皇权一怒之下,足以令人生死无常。
忠勤伯对他并无多少温情,自幼他便跟随皇姑母征战四方,斩将搴旗。
及至年长,又独守空旷的伯爵府邸,目睹那府中欢声笑语,自己却形单影只。
心地纯良,性情敦厚,方能如此安然处之,换作旁人,甚至包括自己,恐早已寻机报复。
“贤昭对此事,有何见解?”太后慵懒之声蓦然响起。
听罢,忠臣原本稍感宽慰的心情瞬间又紧绷起来。
贤昭公主素爱和光同尘,不愿轻易得罪于人,通俗些便是和稀泥。
庆如□□欲挺身而出,为天下学子讨个公道,却见珠帘之后,嫡公主突然向太后行了一礼,目光已非昔日困顿,熠熠生辉。
至此关头,已至尾声,是时候让老臣们明了,何以身为“臣”之道。
“母后在上,儿臣自幼聆听父皇言及前朝暴虐,如何践踏百姓,吸血吮髓。正因有此鉴戒,方有今朝之朗朗乾坤,京师之繁华,太和殿之庄严。
今日之事,不论其背后真相如何,是学子诬告,还是另有隐情,处置之道,唯‘公正’二字而已。此乃皇权不可逾越之底线,乃万民之殷切期盼,亦是群臣为官之根本准则……”
言罢,她抬起素手,轻启珠帘,转身拾级而下,一袭华丽的紫衣宫装,被拖曳得平整无虞,未见丝毫褶皱。
陆承韫抬眼望去,但见看似娇弱温婉的嫡公主,神情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行至众臣之前,不顾颜面,不顾尊卑,只为公正二字,竟掀起宫装,脊背挺拔如松,屈膝而跪。
“沁澜身为女流之辈,体力难以征战沙场,智力难以独当朝堂。然经詹事大人与少保悉心教导,亦深知百姓如水,既能载舟,亦能覆舟。此等泣血控诉,绝望血书,不惜以命相搏所受之廷杖,岂敢轻忽?岂敢不查?
学子敢于远赴京城,鸣冤告状,足见其对朝廷尚存厚望。当年至此,一路走来,所见不公不义之事甚多。诸位叔伯长辈,明昭王朝盛世繁华,锦绣绵延,后世言论,就拜托诸位长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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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晨间朝会散后,未及半日便已至午时。
京师之中,富贾云集,酒楼食肆宾客盈门。
美食佳肴、陈酿醇醪,初语楼内更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自贩夫走卒至显赫富商,四海之人汇聚一堂。
“诸位,诸位……”一身着华贵淡紫色锦袍的男子,悄然靠近,低声问道:“方才坊间流传之事,确否属实?那中宫嫡出的贤昭公主,竟真的向群臣屈膝行礼了吗?”
“此事千真万确,兄台且听我道来……”旁边一男子环顾四周,见众人皆兴致勃勃地议论纷纷,遂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起因据传与此次乡试大有干系。愚弟揣测,或许是有人仗势徇私,舞弊科场,而受屈者无处申冤,故而击响登闻鼓,直上京师,欲求圣裁。”
“噫!这科举初开,便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徇私舞弊,地方官员竟也视而不见,任由其行,何其胆大妄为啊!”
“地方官吏?呵,区区一介地方小吏,焉有胆量擅自徇私舞弊?若非背后有靠山撑腰,怎么敢如此猖獗?”
“这……莫非那背后有撑腰之人,还是京师中的某位重臣?”
“哼,依我看,恐怕不止一位。众所周知,当今皇族仅余……”男子话音一转,更为低沉,“仅余一位公主与太后相依为命,朝堂之上,多是随太祖皇帝征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