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哪里见过谢昭宁这番,自然是眉毛都要惊掉了,若非这药是在自己小厨房煎出来的,姜氏都怕谢昭宁在药碗里下毒。
众人都紧盯着谢昭宁的动作,只见谢昭宁轻轻舀了药凑到谢宛宁嘴边,并没有什么其他举动。谢宛宁也含笑喝下去了:“姐姐待我真是好。我本还怕,姐姐因为白鹭之事与我生分了。”
“妹妹哪里的话!”谢昭宁继续边喂边说,“白鹭重伤于我姐妹无关,不过头面一事,还是怪姐姐的。我原来在西平府的时候,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因此回了家里,觉得什么都好。一开始也不知道,那头面是母亲专门给妹妹制的,还以为是两个姐妹都有,所以想先去妹妹那里拿来看看,后来知道只有妹妹有……”
谢昭宁说到这里,轻轻叹气,容色哀婉。
姜氏听到这里挑眉,谢昭宁竟说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她以前还以为,谢昭宁在西平府有她舅舅相护,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哪里稀罕她那点东西。听到谢昭宁说什么‘后来知道只有妹妹有’,她轻轻挪了下身子,这事倒是她考虑不佳,当日宛宁问她要生辰礼,说是喜欢玉兰花的头面,她便让帐设司给她做了,并未多想。别扭问道:“你在西平府的时候,日子过得不是十分富庶吗?”
谢昭宁停下舀药,叹息:“母亲不知道,西平府毕竟是边陲,能吃饱穿暖已是不容易了,哪里有穿金戴银的时候。我小时候只得过一对金蝉的头面,后来都遗失了……”
这话并非假话,西平府长年是军户驻扎,军马粮草自然不缺,但是这些女孩用的金银首饰,丝绸脂粉哪里能有。何况大舅舅长年征战,回城的时间极少。
不过以前她从不露出这些可怜相,总要面子,强说自己在那边千金万金,仆婢簇拥,什么都不缺。其实连被党项人抓都遭遇过,日子狼狈的时候多得很,后来君上收服了西北才好起来。
姜氏听她这般说,脑海里也出现一副画面,无边无际的大漠,边陲小城中长大的小女孩,坐在城楼抱着膝独自望着大漠的景象。虽然并没见过,却不知为何却在脑子里生了根。
看她只戴了一对珠子箍,觉得看上去仿佛比谢宛宁年纪都还小些,姜氏心里一动。可是想到她毕竟打伤了谢宛宁的女使,还逃过了惩罚,她的语气还是僵硬地道:“你若是以后能改好,我同你妹妹也只有原谅你的。不过要是没改正,别的也不用说。”
谢昭宁自然露出欣慰的笑:“我一定改好,那要先谢过母亲了!”
姜氏仍然别扭,把头转开了。其他人却是看向谢昭宁,猜她今日是不是脑子抽了筋。
谢昭宁却在心中想,她知道姜氏也不是对她无情的。只是两母女常年斗鸡一般,关系坏极了。姜氏向来吃软不吃硬,而她又十分倔强,何况还有人离间她们的关系,又怎会好起来。她自然希望姜氏能明白了,站到她这边来,只是眼下两人积怨颇深,还急不得。
突然她眉心微皱,赶紧把药碗放在了旁边,同时用左手轻轻揉着右手的手腕。
林氏见她动作,先问道:“昭宁这是怎么了?手不舒服?”
谢昭宁道:“无妨,父亲让我回去抄经书,我为表诚心连夜就抄了许多,现就有些抬不起手了,不碍事。青坞,把经书交给母亲吧。”
青坞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果然装着十多卷金刚经。
姜氏哼道:“你这会儿倒听话起来了,昨儿个怎么不听?”
却还是让人把经书收了起来。
谢宛宁看着谢昭宁目光微闪,撒娇般道:“母亲,姐姐也是一番好意,您何必冷脸呢!”
姜氏就道:“我哪里冷着脸了,偏你胡说!”
谢昭宁笑着垂下眼睛。
正是此时,外头的管事婆子来回禀:“夫人,花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姜氏才站起来,携了林氏的手:“前些日子你就说喜欢我的茶花,我便多养了许多。此时嫦娥彩花期正盛呢,你挑两盆喜欢的回去。”
林氏也笑:“你养花的手艺是最好的,旁人都比不过去。我正眼馋呢,大嫂上次写信回来,也说她养的金盏兰怎么都不如你的开得好。”
谢芷宁看了谢昭宁一眼,也跟着起身,说想去看看。谢昭宁却说身子还没好全,等着二人回来就好。
谢明珊本不欲与谢昭宁在一处,但是想着谢昭宁单独同谢宛宁在一起,岂不是要欺负了谢宛宁。加之本来对茶花并不喜欢,就轻哼道:“我不想去,母亲去就行了!”
姜氏叫了屋里的女使婆子们多去搬茶花,挪些到外面来。又吩咐剩下的女使婆子:“你们去小厨房看看早膳备得如何了,等我和嫂嫂回来便布膳。另去看看马车备好没有,吃了膳便出城去五岳观。”
谢家在五岳观旁边买了片地做谢家的墓地,谢家高祖便葬在此处。
女使婆子屈身应下。
等姜氏三人一走,屋中便只剩了谢昭宁三人。
谢宛宁突然咳了数声。
谢明珊见她还是咳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