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尾,天气逐渐温和,已有降温的趋势。
由西南往东,通向阳州鹿阳的官道上,微微轻摇的车厢里,孟侗撩开帘子,与妻子看着外面的景色,视野之中,一眼望去是平坦的原野,林野葱郁,一亩亩田地紧挨,能看到不少农人拖家带口的在地里忙活,宽敞的道路之间,商旅频繁来去。
这是离开惠州的七日了,跟随使臣队伍由青州军护送,来到阳州交界前往中原大城鹿阳,这一路上算是明白当年族弟孟丹所说的中原富庶是怎样的富庶了。
“越国多山,耕地太少,倘若有中原一半,百姓也不至于过的苦不堪言。”
他放下帘子,朝同车的老妻叹了一声,经过十来天的行进,心中的战战兢兢,让他两鬓又多了许多白迹,好在途中,夏国使臣,还有这支军队的统帅并未为难过他,以及家眷。
心里悬着的石头,算是放下一半了。
“陛……夫君,这世道没有倘若。”坐在旁边的妇人,咬断手中的线头,抬起脸温和的笑了笑,从皇后位置下来,她没有丝毫不适,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与丈夫同车北上之后,在车里做起刺绣。
“是啊,没有如果。”
马车里,孟侗点了点头,随后长叹了一声,片刻他又笑起来:“不过一家子都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待到了鹿阳,见到羽音,千万不要跟她提起卓文和金台怎么死的。”
提起两个儿子的死因,老妇人刚才的笑容褪去,埋下头低低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趁丈夫没注意到,她飞快抬手,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痕,继续用着轻松、温和的语气与丈夫闲聊。
一辆辆马车缓缓驶过平坦的路面,后面的几辆车架,分别老二孟照临、老三孟熙懋、老五孟幼元、老六孟令今的马车,他们望着车外一侧通行而过的马队,看着名曰:虎豹骑的骑兵,大抵还没从震撼里回过神来。
“这只是青州军的骑兵?”老二孟照临自言自语,对于身旁的妻妾的说话,置若罔闻。回头再想想麾下的兵马,与眼前的青州兵相比,是有着巨大的落差。
想到那日父亲说的那些话,心里自然不由一阵泄气,随即他又想到往后的事,到了鹿阳,他家会不会被杀,会不会一点点的被清算,最后家道中落,家破人亡等等忧虑。
相对他,另外三个兄弟,倒是看的开,反正最能成为太子的二哥都跟他们一样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后面的第三辆马车里,老三孟熙懋就没那么多心思,他豁达、乐观,一边看着车外的风景,一边与车内的妻妾说笑:“等到了鹿阳,要是陛下不杀我们一家,往后咱们就在陛下赐的封地里,好生快活,说起来,咱们以后就是夏国人了,呵呵!”
联想到以后的生活画面,该是如何的潇洒,他想想就有些兴奋,“到时候,是先去青楼呢?还是带上这些美妾到处游山玩水,看中原、北地风景?听说到了北地,还可以去雪原上看看大雪、冰雕。”
“太好了!”车里六七個美妾欢喜的叫出声来。
而第三辆马车里,老五孟幼元还没从失去家国,长兄、四哥被杀的思绪里走出来,有时候想起来,他就握紧拳头,恨不得与夏国皇帝同归于尽,可看到外面的兵强马壮,纵马飞驰的独目将军,仅对视一眼,他就怂了,浑身都吓出了冷汗。
至于老六孟令今虽然行动自如,但身子骨还很虚弱,四哥的刺杀让他一直怀恨在心,如今人已经死了,仇恨也就烟消云散,做为曾经最小的皇子,对于太子位基本没有可能,眼下越国已亡,如同三哥那般,心情反而没有那么沉甸甸了。
毕竟夏国实在太强大了,仅仅一个惠州就看得出经济、农业有多强,更别提还有许多能征惯战的将军和军队。
光是护送他们的这支兵马,孟令今就感觉能横扫越国。
越想,他的思绪就变得越发简单,偶尔看向车帘外,心里只求此去鹿阳能顺顺利利,最好能给自家父亲一个好的封地,能让他快活的过完这一生。
车队、军队继续前行,派出的令骑不断的来往前后,传达最前方夏侯渊的命令,进行行军调整,从这一点完全能看出,夏侯渊不管是行军,还是打仗,都极为严谨。
这点是他族兄夏侯惇完全无法比的。
又过去一日,进入鹿阳地界,抵达西门郊外,远远的便看到巍峨高耸的城墙,旌旗林立,在风里飘展,城墙古朴庄严,上面还能看到崭新的地方,应该是刚刚修缮加固过。
此时的城西是处于封锁的状态,沿途都有武装到牙齿的唐军沿途把守,孟侗与四个儿子相继询问过后才知道这又是夏国皇帝的另一支兵马。
令得他们神色呆滞,又夹杂些许庆幸的表情。
不久,鸿胪寺的官员接待了他们,在城外的亭子里,饮了一杯洗尘茶后,便继续乘坐马车,跟随鸿胪寺官员进入城门,驶过繁华嘈杂的大街,在皇城一侧的驿馆下榻。
休整了一日后,孟侗与四个儿子一身盛装,又接受了宫里派出的宦官教导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