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迫下震颤不止，犹胜地龙翻身。黄沙之中，走出一道人影。</br> 随着黄沙飞散淡去，人影逐渐清晰。</br> 共叔武的神色从凝重戒备，逐渐转为茫然、诧愕、震骇和无尽失望，最后定格在毫无波动的冷漠。尽管黄沙之中走出的武者只剩成熟和坚毅，不见少年的稚嫩，但那张面庞是共叔武频频梦见过的，熟悉到骨子里。</br> 只需要一眼，他就认得出来对方。</br>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更失望。</br> 三名斥候皆是此人杀的。</br> 他的侄儿，龚骋。</br> 当年那个躺在襁褓，被他抱在怀中轻哄，会吮吸指头咯咯笑的雪白婴儿，长成了眼前的模样。倘若大哥还在人世，他不知道是欣慰更多，还是心痛更多：“龚云驰——”</br> 云驰这个字，是他跟大哥想了许久的。</br> 龚骋没想到自己身份被人一语道破。</br> 不过，也没多惊讶。</br> 沈幼梨帐下有不少人都见过自己。</br> 他只用看一眼共叔武等人浴血奋战过的模样，便知道那支辎重兵马保不住了，也不需要去支援。龚骋视线落在共叔武的身上，后者戴着面甲，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刚毅的眸。</br> 随口问：“那批粮草如何了？”</br> 虞紫恨声道：“毁了！”</br> 共叔武长臂一展，将虞紫往后挡了挡。</br> 死的三个斥候，有一个是虞紫私属护卫，是她当年从十乌奴隶交易市场买回来的。那时候的他奄奄一息，不像是能活下来的样子。虞紫给他找了医师，其他的听天由命。</br> 未曾想，此人求生意志强大，硬生生扛过生死大关，此后一直追随虞紫，报答救命之恩。尽管他的修炼天赋不高，但却是一棵极好的斥候苗子。稍作调教就不逊色寻常斥候，这些年只要虞紫随军，他必然出现阵前。康国稳定后，他也帮着培养了不少出色斥候。</br> 虞紫本想将他调到自己身边。</br> 不过，他不肯。</br> 一直到今日，殒命阵前。</br> 再厉害的斥候，也瞒不过十八等大庶长，更别说从对方杀招之下生还，所以死了。</br> 龚骋并未在意自己杀的人是谁，不仅是他，其他武胆武者杀人之前也不会特地问对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虞紫的情绪激不起他一丁点波澜：“粮草毁了？是烧了吗？”</br> 若是焚烧粮草，他迟来不止一点半点。</br> 自己路上也没耽误时间。</br> 要怪只能怪北漠这边情报太慢了。</br> 共叔武道：“没烧，只是投毒罢了。”</br> 这话是对着龚骋说的，但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龚骋带来的兵马。从火光距离来看，北漠兵马全力行军赶来，也需要一点时间。己方若想有生机，只能留人断后拦在龚云驰。</br> 若等北漠援军抵达——</br> 己方兵马怕是要葬送此地。</br> 跟北漠打团战不怕，怕的是北漠这边有个十八等大庶长坐镇，两方交锋，胜负几乎没有悬念。这些念头在共叔武脑中徘徊一圈，他就做出了抉择：“龚云驰，在下与你父辈他们有些渊源，知道点你们龚氏的事情。”</br> 龚骋皱眉看着共叔武。</br> 自从决心帮助图德哥报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免不了碰上“熟人”，也做好了被对方指着鼻子骂不肖子孙的准备。只是，这话从共叔武口中说出来，他却莫名有些不适。</br> “前辈是想说什么？”</br> 龚骋压下内心的异样和酸涩。</br> 叹气道：“想替龚氏清理门户吗？”</br> 共叔武摇头否了这个说法。</br> “在下并非龚氏之人，有什么资格替龚氏清理门户？你只要对你的选择问心无愧，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先祖，我一个外人能说什么？”共叔武对侄子没什么憎恨情绪，因为他没有经历过龚骋这些年遭受的磨难苦处，无法感同身受，自然也没资格以叔叔的身份对他横加指责。龚骋作为成年人可以替他自己的选择全权负责，只要他自己不后悔！</br> 共叔武这番话出乎龚骋的意料。</br> 口气缓和：“那是想说情？”</br> 也不是不能放水通融。</br> 只要不是做得太明显就行。</br> 龚骋这话发自真心，毕竟他摆烂也不是一天两天，便道：“杀一半放一半也行。”</br> 再摆烂也不能全部放走。</br> 可落在共叔武耳中却是另一番别样滋味，他看着眼前相见不相识的侄儿，眼神平静中添了失望：“在下想请教，龚大庶长！”</br> 共叔武开口邀战。</br> 龚骋就不得不应下。</br> 这是基于武胆武者最基本的尊重。</br> 但，龚骋还是要提醒他。</br> “你不会是我的对手，即便是用性命拖延，你又能为他们拖延几招？”在绝对是实力差距面前，这话很残酷也非常现实。龚骋若是动真格，共叔武顶多招架五招，必死！</br> 共叔武冷笑：“这就不用大庶长操心！生死有命，若能战死此地，亦能含笑九泉！”</br> 他下令让鲁继带着兵马撤退。</br> 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龚骋。</br> 龚骋道：“何必呢？”</br> 北漠追兵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br> 共叔武的举动改不了结果。</br> 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