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桌上的形势总是根据场外的局势随时变化,波翳云诡,很难完全掌握。岑本与刘洎都相信此次偷袭东内苑驻军乃是长孙无忌背地里谋划,但缺乏证据,这就很可能被关陇那边反咬一口,指责东宫是在演“苦肉计”。
看似很不合理,毕竟挨打的是右屯卫,但在当下这个时候,却很有可能使得关陇在谈判桌上气焰嚣张。
毕竟,相比关陇来说更为在意和谈成功与否的乃是东宫这边。
或者说,是以萧瑀、岑本等人为首的东宫官集团
谁的述求更大,谁就处于被动。
延寿坊。
偏厅内,刚刚让家仆揉完伤腿的长孙无忌坐在窗前桌案旁,看着宇士及快马送回的奏报,面色阴沉,不见喜怒。
李绩非但拒绝宇士及的游说,甚至纵容程咬金对宇士及极尽侮辱这令长孙无忌有些疑惑,程咬金有些时候固然粗鄙莽撞,但如今听命于李绩,是战是和与他并无太大干系,也做不得主,好端端的岂会那样侮辱宇士及?李绩更是素来低调,从不愿主动与人结仇,以他的性格哪怕明日便对关陇宣战,也绝对不会纵容程咬金针对宇士及的黑历史予以侮辱。
但宇士及信誓旦旦,且已经因为不堪受辱,愤而告辞,正在返回途中
这其中,未必没有龌蹉。
长孙无忌将奏报丢在一旁,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抬眼望着窗外,正好见到令狐德棻脚步匆忙的疾步而来。
须臾,令狐德棻自门口而入,劈头盖脸怒叱道:“长孙辅机,你焉能将停战契约视若无物,将吾等关陇门阀之信誉踩在交底践踏?”
老头子须发皆白,此刻怒气勃发,须发戟张,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好似一头责任而是的雄狮。
长孙无忌一脸莫名其妙,他城府深沉,并未因令狐德棻的无礼而动怒,指了指面前的椅子:“气大伤身,何至于此?先坐下消消气,有什么事慢慢说。”
令狐德棻坐下,狐疑的在长孙无忌脸上看了又看,问道:“你还未知道?”
长孙无忌脸上露出茫然之色:“知道什么?”
令狐德棻蹙眉,觉得长孙无忌不似伪装,不过此人狡猾奸诈,故作这番浑然不知的神情亦未可知
他将长孙无忌亲自斟的茶水推开,态度强硬:“方才岑本遣人过来,对吾劈头盖脸一顿谴责,怒叱咱们撕毁停战契约,偷袭东内苑右屯卫驻军辅机别说此事你全然不知。”
长孙无忌愕然,良久才说道:“此事为何吾必须要知道?吾从未下达过任何一条偷袭右屯卫的军令,自停战契约签署之日起,吾一直在收拢军队、准备辎重,约束兵卒切勿引起冲突,以免破坏和谈之大局季馨兄此刻当面指责,简直毫无道理。”
他心里颇为舒爽,面上却甚为不悦。
他不是反感和谈,而是抗拒长孙家被其余关陇门阀排除在和谈之外,一旦和谈成功,最大的利益将会被关陇各家所瓜分殆尽,他长孙无忌甘冒奇险、殚精竭虑的绸缪这一切,意义何在?
当然,和谈是必要的,如今李绩已经占据潼关,即将挥师入关,长安乱局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自己试图在安西军回援之前集结天下门阀军队一举破敌的策略很可能告吹,与其让李绩携数十万大军一举抵顶乾坤,成为名符其实的当朝第一人,还不如自己忍气吞声与东宫和谈。
掌握主动,才能攫取更多的利益
但是迫于关陇各家的压力,为了勉力维系本就千疮百孔的联盟,他不得不将和谈的主动权交出,缩在延寿坊有力难出。
东内苑的右屯卫遇袭,最重要是房俊的反应,是迫于压力偃旗息鼓,还是怒而兴兵施行报复?
只要房俊施行报复,那么眼下的和谈就将暂时告停,无论东宫的官亦或是关陇各家,便不得不将和谈的主动权交出
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这个局面是他与房俊都愿意看到的,那么接下来就要看两人是否有足够的默契,重新将局势掌握在自己手里。
当然,最终的结果一定还是和谈继续,毕竟无论东宫还是关陇,都不得不地方李绩这一条猛虎
所以未等令狐德棻说话,他又续道:“偷袭东内苑之事,绝非吾之所为,定然是房俊那厮演了一出苦肉计,接下来这厮肯定调集兵马,报复吾军。还请季馨兄稍等,吾要安排各军加固防御,谨防房俊偷袭。”
言罢,起身去往前厅,将令狐德棻一个人留在厅内。
令狐德棻怒哼一声,却拿长孙无忌完全没办法。虽然方才东宫派人谴责关陇不顾契约悍然偷袭,但事实上东内苑遇袭之事内情如何,谁也不得而知。长孙无忌的确嫌疑很大,毕竟欲从关陇各家手中将和谈主导夺回去,就必须撕毁眼下东宫与关陇达成的默契,但是在全无证据的情况下,没人能够指责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来到正厅,拍了拍手掌,宽敞的打听内数十名正在忙碌的关陇子弟齐齐停手,吵杂声也一瞬间寂静下来,尽皆扭头诧异的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将宇节以及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