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微风渐凉。
一行安西军兵卒抵达驿站之后,夜空阴云密布,居然淅淅沥沥的飘起了毛毛细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虽然距离冬天尚有一段时间,但是夜色之下的小雨依旧令人感到周身沁凉。
但是对于常年于西域服役的安西军兵卒来说,却好似久旱逢甘霖,西域的万里黄沙滚滚烈日将人炙烤得好似烘干了所有水分,即便绿洲遍地,但是雨水很少,此刻西域轻柔的飘洒在脸上,令人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舒畅。
长孙光仰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雨水洒落在脸上,湿漉漉凉沁沁,心底的烦躁却挥之不去。
前方,崔敦礼策马上前,与此行安西军的将领低语了几句,数位兵部官员便上前一个一个验明正身,待到一个一个看过,这才对崔敦礼点了点头。
崔敦礼在马上一抱拳,说道:“已然验明正身,这就交割吧。”
原本违反军纪之兵卒,押送至长安之后要移交给卫尉寺,由卫尉寺审判量刑,但是此番押解之兵卒皆是薛仁贵心腹亲信,严令定要将人交给兵部。虽然不合常理,但是军中上下除去关陇子弟之外,无人表示反对。
卫尉寺作为关陇的“大本营”,对于自家子弟很是放纵,从来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便再大的错处,也往往睁一眼闭一眼,略作惩戒便匆匆交差了事。但是对于非关陇出身的将领兵卒,却极为苛刻,一旦入了卫尉寺,即便是不死,也得将家财剥去一大半……
军中上下,早已怨声载道。
此番有兵部站出来给卫尉寺打擂台,意欲将审判量刑之权从卫尉寺手中抢夺过去,大家自然喜闻乐见。
反正都是神仙打架,谁赢谁输,大家都没有损失……
那将领甚是客气:“末将谨遵崔侍郎吩咐。”
随着房俊上位兵部尚书,如今的兵部权柄越来越重,谁也不敢轻视。尤其是崔敦礼虽然只是兵部右侍郎,三把手,但是其年轻有为,身后又有博陵崔氏这等名门望族,说不得过上几年待到房俊再次高升,便能顺利扺掌兵部。
整个大唐的军人,谁敢对一个未来的兵部尚书不敬?
崔敦礼哈哈一笑,先是互换了勘合文书,交接完成,随后说道:“今日奉房少保之命前来交接人犯,不敢耽搁公务,还望校尉勿怪。若是西域战事不急,不妨在长安逗留几天,待到在下抽个时间,咱们好好喝上几杯,也好听校尉讲述西域风貌。”
博陵崔氏虽然诗礼传家,但崔敦礼这人颇有任侠之气,平素行事干脆利落,对于那些个上斩杀敌斩将夺旗的将军甚为推崇,绝无半分文人酸腐之气。
那校尉自然欣喜,忙道:“如此,末将恭敬不如从命。”
崔敦礼欣然道:“自当如此!”
正在此时,一个兵卒快步跑来,打断两人的寒暄。
“卫尉寺?”
听闻兵卒报讯说有卫尉寺的官员抵达,崔敦礼顿时一皱眉。
为了防备被卫尉寺抢了先,崔敦礼天色未黑便出城候在这里,且严令各处城门严禁出入,只要没有兵部的出城手令,谁也出不来。待到将人带回兵部大牢,就算是政事堂诸位宰辅齐至,也别想从房俊手里将人带走。
却不成想依旧被卫尉寺的官员出得城来……
崔敦礼面色阴沉,即便守城校尉乃是关陇子弟,可军令如山,怎么就敢无视军令,私放卫尉寺的官员出城?
简直无法无天!
飘摇细雨中,一队车马至东边疾驰而来,挂在车辕上的灯笼摇摇晃晃。须臾,抵达近前,包括崔敦礼在内,所有兵部官员尽皆吃了一惊。
这一队车马逶迤而来,夜幕之中影影幢幢,居然足有上百人之多!
崔敦礼眼角跳了一下,心说这卫尉寺想干嘛?这哪里是来抢人,简直是要火火并呐!
待到车马到了近前,对方一人策骑上前,大声喝问:“安西军押赴入京之人犯,现今何处?”
安西军校尉瞅了瞅崔敦礼,闭着嘴巴一声不吭。
崔敦礼催促胯下战马向前几步,厉声回道:“尔等何人,胆敢私自出城,不将王法放在眼中了吗?”
对方反唇相讥道:“军法执行,审判量刑,乃是卫尉寺之职责,尔等私自接收军中人犯,到底是谁不将王法放在眼中?速速将人犯移交,否则这官司必然打到御前,休怪卫尉寺不念同僚之情谊!”
崔敦礼应声道:“本官乃是奉吾家尚书之命,受命于身,未敢徇私,尔等有何计较,自去寻吾家尚书即可,请恕本官不能从命。”
他官职、资历皆不足以对抗卫尉寺,不得不将房俊抬出来。
对方正欲说话,忽然身后一阵骚动,却见那辆挂着灯笼的马车车厢打开,一人身穿官袍自车上下来,左右官员尽皆下马随在他身旁身后,顿时前呼后拥,很是气派。
崔敦礼蹙眉,卫尉寺的官员他尽皆认得,却想不出是哪个有这般排场……等对方上前,看清了面容,这才吓了一跳,这位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