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嗟叹道:“非是老夫不肯用心,只是这些学子要么自幼散漫,要么素质低下。老夫用兵一贯令行禁止、军纪严明,可这些到底都是学子,每一个都是读书种子,老夫总不能看谁不遵军令,便拉出去军法处置吧?越国公实在是难为老夫了。”
一旁的李治不断颔首,表示认同。
从古至今,读书人的地位从来都尊贵无比,毕竟亿万黎庶当中,有几个人能够有读书的机会,又读得出门道来?每一个读书人都是国家的宝贝,操练一番强身健体也就罢了,难道还真能抽上个十几鞭子,甚至枭首示众?
若当真如此,不说别的,御史台那些个御史言官就能疯了一样弹劾李靖。
而李靖是什么人?
因为当初的盖世功勋,深受父皇之忌惮,这些年为了避嫌一个兵都不敢带。也就是父皇心胸宽广,若是换了别的皇帝,怕是老早就找个罪名赐下一杯毒酒三尺白绫,让他自我了断了。
这等形势之下,李靖岂敢大出风头?
房俊面色难看,似乎也觉得李靖之言有些道理,只得摆了摆手,郁闷道:“朽木不可雕也罢了,卫公随便操练一番就好。这帮子酒囊饭袋不是体力不济、操练不得么?回头某就让书院在考核上严加把关,在学习上稍有懈怠者,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附近站着的一些学子闻听此言,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最初书院设立的时候,大家为了一个名额无所不用其极,觉得只要进了书院,那便是天子门生,仕途有了保障。而且凭借同窗的人脉关系,将来比能够有所作为,青史留名。
然而到了书院之后,却有不少人熬不住。
别的地方只需要学习经史子集就行了,甚至于将那些史书学一遍,那就是读书人,高人一等。然而在书院当中,不仅要学习经史子集,还要学习数学、格物,若说经史子集只靠着死记硬背就可以,数学和格物却是需要一定天赋的,有些学子一点就通、一学就会,而有些人则根本不开窍,每天对着一堆数字和那些奇奇怪怪的格物实验,一个头两个大,两眼一抹黑
这就导致学习负担成倍增加。
而且书院的考核相当严格,三门学科当中若是有两门在考核的时候不及格,累积三次,便要开除书院、遣返原籍
当初都是顶着光环来到书院的,寄托了家中无数殷望,若是被遣返原籍,下半辈子哪里还有脸见人?
此刻听闻房俊还要加强考核之难度,大家死的心都有了。
如无意外,接下来的日子里书院的灯油、蜡烛消耗将会大幅度增加
李靖摊摊手,也是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
他的确称得上“用兵如神”之评语,可到底是人不是神,面对一群注定将来要成为帝国官员阶层主力的学子们,还能怎么样呢?
房俊邀请李治去书院坐坐,李治欣然同意,拉着李靖同行。
李靖有些迟疑:“虽然这些学子不像话,可老臣职责所在,总不能弃之不管”
房俊打断他,道:“随他们去吧,派个校尉看着一点,别闹出大笑话就行了,时候不早,咱们去陪殿下喝一杯。”
李靖也只好从谏如流,吩咐了身份的校尉几句,自己随着房俊与李治在护卫簇拥之下向书院行去。
待到一行人走远,那名校尉才收回目光,脸上浮现一丝狞笑,目光从学子们脸上掠过,露出白牙阴森森道:“很好,刚刚的表现称得上合格。但是如此尚不足以成为你们的正式成绩,如果军训之成绩不达标,无论是世家子弟亦或是寒门学子,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开除学籍、遣返原籍!”
周围的兵卒吓得一激灵,连忙挺直腰杆,异口同声道:“喏!”
校尉大吼道:“那还等什么?午饭还想不想吃了?现在开始前往目的地,最后抵达的二十人不仅没有午饭,还要做足一百个俯卧撑!”
“轰!”
一群学子连忙转身,被恶狼追赶的兔子一般向前奔跑,一个个奋勇争先,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那种散乱颓废之色?
房俊和李靖陪着李治在书院逛了一圈儿,然后在食堂用的午膳。
午膳也很是简单,李治拒绝了厨房整治一桌上好席面的心意,坚决要吃一顿与学子一样的膳食。
既然他有这样的要求,房俊自然不会惯着他,便在食堂里每样菜色都打了一样,凑足了十几种,随便寻了个桌子坐下,又准备了一坛好酒。
“条件简陋,怠慢殿下了,微臣先干为敬。”
房俊举起酒杯,说了句客套话,一饮而尽。
李靖也在旁边陪了一杯。
李治笑道:“都是自家人,何须如此客套?本王乃是不速之客,承蒙款待,已然是心中欢喜,再不敢颇多计较。”
也饮了一杯。
房俊给桌上的酒杯斟满酒,再次举杯,道:“本想着给殿下看看学子军训之风姿,却没想到竟是一群乌合之众,实在是丢人。罚一杯,以示歉意。”
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