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一场夜宴闹成这样,大长公主调派人手控制住局面,府兵救火结束,公主府上的管事嬷嬷把宾客一一送回。
姜颂宁站在河边,两手空空,左边一个神色恹恹的范雨晴,右边一个泪眼未干的姜识。
陆致把她叫到一边,把梁素的伤情一说,姜颂宁皱起了眉。
陆致先问她有没有留下管用的药方,是寻的哪位大夫。
姜颂宁先数了京城的几位名医,神色凝重:“当时看我难捱,这几位都下了重药,但只是暂缓痛楚,内里没有根治。”
到青州她的银子变得更值钱了,在京中请一位上门的数目,在青州能请两位。
这些人的姓名她不能立马说出来,便说回去再列个单子给他。
陆致知她不会在这种事上隐瞒,但听她说的这一串,还是十分诧异。
府医方才私下和他说,这绝非烫伤,但病因不明,比起误食误用了什么,更像是沾染毒物。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不会伤及性命。
只是伤及容貌,毁损肌肤,终究是一辈子的事,若不及时诊治,会掉以轻心,皮肤溃烂也未可知。
见姜颂宁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出有过这番遭遇,陆致以为她很快就找到了管用的药方。
原来背后有这般坎坷。
陆致很早就认得姜颂宁。
不知是因她长得好看,还是父亲疼爱,她从小就吃不了一点苦,稍微多坚持一会儿,她那兄长就会换着花样夸她。
陆致从小就被家中寄予厚望,学了许多规矩,哪里看得惯她这种行径,有时看她懒怠,也会煞有介事地说她两句。
她听了也不该,就是从此绕着他走。
她长大一些,在外娴静柔顺,但相处日久的人都知道,她懒散娇气是骨子里带的,根本改不了。
见她云淡风轻地列出这些名声斐然的医者,陆致很难想象她居然能忍受这样的折磨。
若用药不准,可能会毁损容貌……
是因为这个,才没有到陆家来向他求助吗?
陆致知晓她不是自找苦吃的那种人,所以在宋家见到薛亭洲和她有些暧昧,陆致心里甚是不解。
平心而论,陆致以为薛亭洲万里挑一,是个难得的人物。
没有家中助力,却能成为圣上面前不可或缺的亲信,文韬武略,坚韧心性,少了哪一样都成不了事。
但姜颂宁很挑剔,容色惊人,又有实力不俗的亲族,理应配得上更好的人。彼时的薛亭洲,尚无功名,用度寻常,着装普通,只有那张脸会让人多看几眼。
陆致不觉得姜颂宁慧眼识珠,定然不是见薛亭洲文采斐然,大有前途才喜欢他的。
若是有毁容的风险,就另当别论了。
她那时不大自信,又觉得在京中难觅良人,不得已之下,转而将目光看向远离京师的青州,找一个人品出众的男子,或许就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陆致这样一想,许多疑惑都迎刃而解。
陆致对上她看来的目光,有一瞬心潮起伏,几乎开口问她实情是否是他猜想这般,终究是忍住了。
他顿了顿,方道:“这些话大夫只与我说了,先给她拿了膏药应对着。这毒来路不清,只好托你多费些心,帮忙联络大夫了。”
“实情暂且压下,若眼下告诉她,反而要让她心神不宁,忧急之下,不利于养病。”
姜颂宁见他心细,连这个也考虑在内,没有不应的道理。
她觉得这话颇有道理。那年她是快治好的时候,才从一个医者口中得知,这症状大抵不是她误食东西引起。
那会儿她见自己日渐好转,心境开阔,便多问了几句。
那位大夫才和她透了个底,据传这方子和江湖上的化尸水同源,把其中几样去了,又增了一味毒物,才会有这样的成效。
人为了让自己好受些,都会欺骗自己。
姜颂宁听了一连几日吃不下饭,便自欺欺人地把这事抛之脑后。
若她一早知道这东西阴毒至此,吓也吓死了!
哪还能抱着调养散心的心思来到青州,然后找了一大圈,才拼拼凑凑找到了管用的药方。
别人听了还好。但中毒之人就没那么好受了。
比寻常的疱疹厉害十倍不止,心浮气躁时更是痒入骨髓。
姜颂宁对瞒住梁素没有异议,颔首道:“我即刻去信,请那位大夫入京。等有消息了,再让人告诉你。”
陆致点头。
姜识见马车来了,见他们像谈完了事,扬声唤她,还抬臂指了指马车。
范雨晴拢了拢衣袖,见姜识比自个儿回家还热忱,无言地扯了下唇角。
姜颂宁想了想,也没别的可叮嘱的。
身上有这样的伤处,都知道饮食清淡,不能劳累。梁素应该比她清楚。
她转身欲走,陆致忍不住将她叫住。
等她转过身,他又觉得自己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