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立国已久,当年的贞观勋臣与李唐皇室颇多联姻,这既巩固了李唐的统治,也使得彼此之间盘根错节,关系繁杂。
李灵夔的母亲是高祖皇帝的昭仪宇文氏,鼎鼎大名的宇文化及以及宇文士及都是他的亲舅舅,流淌着宇文家的血脉。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韩王李元嘉,娶清河房氏之女为正妻,便是梁国公房玄龄的嫡女、房俊的亲姐姐。
所以论起来,李灵夔与房俊的确是实在亲戚……
他想着就算房俊再是棒槌,也不至于将自家姐姐的小叔子给一刀咔嚓了吧?况且房俊那厮固然棒槌,但还是很认亲的,不论是自家的亲戚还是母族的亲戚,只要力所能及,都会尽可能的关照。
……
然而麾下将校们却不这样认为。
一个校尉忧心忡忡:“只是不知越国公是否身在军中?若在,自然不会对王爷不利,可若是他不在,手底下那些个骄兵悍将可不见得会将王爷放在眼里……”
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房俊桀骜不驯,右屯卫更是嚣张跋扈,别家军卫都唯恐兵卒斗殴引发皇帝猜忌,偏偏右屯卫对此毫无顾忌,谁敢招惹他,当场就敢打回去。
与驰援东宫这等大事相比,区区一个鲁王,怕是还不被右屯卫兵卒放在眼中……
这么一说,原本信心十足的李灵夔心里也没底了,最重要是他虽然与房俊是亲戚,更母族更是关陇门阀当中的中坚宇文家,亦是这次兵谏的主力,他此刻镇守萧关虽然明面上与关陇门阀没什么牵涉,但是暗地里也承担为关陇门阀封锁西北、隔绝关中之任务。
一旦被房俊当作关陇一党,那可就麻烦了……
越想心里越慌,他搓着手,在城楼里来回踱步,焦虑忐忑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时,便听得外头一阵惊呼,却是有一支羽箭自城下直直射上来,正中城楼的窗棱,箭尾的白羽微微颤动,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箭杆上绑缚着的东西吸引。
有兵卒上前将预见拔下,将绑缚着的东西解下,发现是一封书信,上面写着“鲁王亲启”四字,不敢怠慢,赶紧小跑着进了城楼,双手呈递给鲁王李灵夔。
李灵夔赶紧将信奉接过,打开来仔细阅读,身旁一众将校都伸长脖子,想要看个只字片言。
这些人都是李灵夔的心腹,也算是宗室一系,与关陇门阀虽有瓜葛但牵扯不深,没人愿意为了关陇去阻挡眼前这数万骑兵,只盼着这是右屯卫的招降书,想要李灵夔赶紧答允下来……
只可惜李灵夔怒目嗔视,吓得众人赶紧退后,这才再度看信。
好在李灵夔很快看完,长长吐出一口气,将信封收好放入怀中,环侍左右,道:“房二此刻就在城下,信中规劝本王心怀社稷,放开城关放其入关,他只等一炷香时间,过时不候,勿谓言之不预也!”
有人奇道:“房二身在西域,与大食军队鏖战不休,此刻居然现身此地,莫不是已经彻底放弃西域,将右屯卫与安西军尽皆带回?”
“嘶!若是如此,那关陇各家可就麻烦了!右屯卫悍勇绝伦天下无敌,那安西军亦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关陇拿什么跟人家打?”
“此次房二回京,定然一举扫荡糜烂之局面,东宫反败为胜,关陇覆亡在即!”
……
眼瞅着越扯越远,有人着急道:“关陇是否覆亡,东宫能够逆转,与吾等何干?吾等不过是一守城兵卒而已!还是赶紧想想是否要放开城关,任凭房二入关吧!”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非是吾等贪生怕死,这房二引着麾下百战精锐直抵关下,吾等区区一旅人马,纵然悍不畏死又能挡得住几时?还是赶快放开城关吧,那房二看在王爷面上,大概也不会为难吾等。”
……
众人七嘴八舌,吵得李灵夔脑仁疼,气得大喝一声:“住口!”
吓得众人齐齐噤声。
李灵夔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房二这厮就是个棒槌,这会儿若是不放开城关,一旦被他挥军攻陷,吾等怕是难逃活路。之前,舅父曾嘱托于本王看紧这萧关门户,然而眼下局势如此,为之奈何?罢了,为了兄弟袍泽之性命,本王也只能辜负舅父之托付。”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自家王爷果然与关陇此次兵谏有所瓜葛……
李灵夔感慨一番,挥手道:“速去打开城关,本王亲自出关会见房俊,定要给诸位求一个活路。”
他暗中受宇文士及嘱托,定要封锁萧关,使得关中隔绝内外,确保兵谏胜利。但此刻房俊陡然兵临城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兵谏之成败?但未免事后被舅父埋怨,只得作态一番,此间必有关陇之耳目,到时候可将自己的话语态度传递过去,显示自己非是背叛关陇,实在是身不由己。
当即,一群将校簇拥着李灵夔走下城楼,将两扇厚重的城门打开,李灵夔一马当先走出城关。
漫天飞雪之下,面前骑兵队列严整、士气高昂,无论兵卒战马皆是剽悍之色,实乃天下强军。
李灵夔来到两军阵前,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