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激战正酣,长安也动荡不休。
吐谷浑各部蠢蠢欲动,数百牙账在祁连山南麓奔走呼啸,无数吐谷浑部族被聚集起来,眼看着就将是一场大战。
而吐谷浑之领地虽然在祁连山之南,但是祁连山中有数道南北交通的山口,一旦吐谷浑顺着这些山口翻越祁连山,他们马蹄所踏之处便是素有“河西走廊”之称的凉、甘、肃、瓜等州。
由于祁连山雪水之滋润,河西走廊水草丰美、人烟稠密,更是连通西域之通道,一旦河西走廊丢失,就意味着关中与西域被从中阻断,数万安西军从此得不到关中的补给,而关中亦要面临强敌入寇之危险,直面敌军之兵锋!
京畿不安,朝野上下自然如临大敌、气氛压抑。
松鹤楼。
二楼临街的一处雅间,房俊与萧瑀、马周、李道宗坐在桌前,等着店伙计将残羹剩饭撤下去,泡来一壶香茶,四人便坐在靠窗的茶几前喝着茶,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滴落,微风清凉。
马周呷了一口茶水,有些愁眉不展,看着窗外的雨丝说道:“今年雨水太多,想必入夏之后更加频繁。若是这等小雨也就罢了,毕竟近些年关中各处水利都予以修缮,可若是连下几场大雨,非得发大水不可。”
他是京兆尹,关心的自然是整个京兆府的民生。
如今京兆府早已成为整个大唐的经济、政治中心,较之贞观初年何止繁盛一倍?然而“农为天下之本”的道理放在那里,绝非商贾之事能够取代。一旦发生洪涝灾害,会严重影响关中的粮食产量。
算上长安城在内,整个京兆府的常驻人口已经突破了三百余万,一旦粮食减产,就必须从江南各地调拨粮食,而由此产生的巨大损耗,令他这个京兆尹只要想想就一阵肉痛。
房俊对此却并不似他那般悲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们如何阻挡得了?帝国幅员辽阔,各种天灾总归是不可避免。如今运河连通南北,关中更是水网稠密,江南的粮食只需旬月之间便可抵达,左右不过是损耗多一些,影响不到大局。”
一旁的萧瑀苦笑道:“只是如此一来,怕是又要加赋,苦了江南人啊。”
江南是他的根,自然心疼江南的父老乡亲。隋唐以来,江南逐渐富庶,人口繁盛,已经不下于关中之繁华,故而几乎帝国每一处遭灾,都要从江南征调抢粮,无形中给江南增加了太多的负担。
这其中自然是因为江南太过富庶,损有余而补不足,且也并非没有故意削弱江南,使得关中稳居帝国中心之意图
只不过无论是何原因,对于江南人来说都是很难接受的事情,谁愿意拿出钱粮去支援别人呢?所以这些事情都得江南士族出头去办,一边保证救灾钱粮的征集,一边还得安抚江南的百姓。
稍有耽搁,还会受到朝廷的申饬。
很多时候都是两头受气,里外不是人
马周不以为然,道:“以地方供养京畿,此乃历朝历代之国策,弱干强枝非是长久之道。更何况若关中遭灾,自当八方支援,江南钱粮充足,岂不正应当施以援手,慷慨救助?”
萧瑀苦笑不已,摇摇头,再不接话。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可问题是人家江南人的钱粮难道就是海水潮上来的?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粮食,结果被征用去救济别处赈灾,任谁只怕都难免心有不忿。
这也正是江南一直游离于中枢之外的根本原因,在江南人看来,帝国根本不曾将他们当作自己人,不遗余力的进行压榨
然而江南愈富,中枢便愈是不放心,不得不进行打压;愈是打压,江南就愈是心有不忿,离心离德。
几乎成为一个死结。
故而即便大唐立国二十余载,江南却始终未能融入帝国体系之内,长安对将那心存提防,江南对长安缺乏认同
房俊也摇头不语,这件事几乎无解,历朝历代都是大问题。
除非大唐废黜国都长安,迁都至江南金陵
这自然不可能,起码在当前的国内、国际形势之下,绝对是行不通的。江南固然富庶,潜力也比发展到了巅峰的关中更甚,但是即便其经济、人口等等指标彻底碾压关中,也基本不可能取代关中成为帝国核心的。
无他,地形太差了。
江南地势平坦,周围无无高大山脉,在地理防御上处于绝对的弱势。由北方南下的骑兵,只需越过大别山,便是一马平川可直抵江淮,长江天堑的确可以阻挡骑兵,但是漫长的长江很难作为天然的屏障抵御北方骑兵的全力进攻,因为它太长了!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沿着长江布置一道固若金汤的防线,只需有一点被突破,北方铁骑便可直达江南腹地,无可抵挡。
甚至只要占据巴蜀,拥有了长江上游之利,则可顺江而下,顷刻间席卷整个江南。
唐军攻灭盘踞江南之地的萧铣,就是李孝恭的水师自夔门顺流而下,将萧铣的水军彻底冲垮,一举攻陷江南。
甚至到了南宋之时,蒙古苦战南宋数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