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实迎时雨。六零文学
入梅的江南,雨开始淋漓不息。滴水的飞檐,涟漪阵阵的河道,长着青苔的石桥,婉约油亮的青石板小巷子,偶尔在街边遇见一个“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多么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切莫以为江南梅雨总是这般诗情画意,亦会有凶猛暴躁的一面。
今日的海虞镇便被一场暴雨肆虐,刚刚还悠悠飘抵的细雨渐循渐进,一阵电闪雷鸣之后,酝酿成畅快、豪迈的暴雨,豆大的雨滴沉实地扑打在地面,像性烈的战马四蹄踢踏,大音镗镗,充斥着一种千军万马、奔泻湍流的雄浑!
巷子里走进两条身影,大雨倾盆,手的油纸伞被风吹得不时歪向一边,雨水便淋了肩头衫角。两人行色匆匆,只是用伞遮住头脸身,浑然不顾行进间脚步带起的积水打湿鞋袜衣衫,快步来到巷尾一处宅院,躲在门口的雨檐之下,“砰砰砰”敲响了院门。
不久便听到院内有脚步踏着积水的“啪啪”声响,门闩被拉开,院门推开,露出一个一身青布衣衫的仆役。
“二位找谁?”
其一个鬓角染霜的青年的问道:“朱兄可在府?某姓陆,曾与朱兄约好,今日前来拜访。”
那仆役“哦”的一声,赶紧将院门打开,侧身道:“原来是陆老爷,家主有过交待,您若是来了可直接入内则可,毋须通禀。”
青年点点头,跟另一个一同迈步进入院内。
仆役关好院门,小跑着来到前面给二人引路。
院落不大,但修葺得极为精致,假山照壁一应俱全,甚至在一方不大的荷塘边修了一座精致的水榭,夏日里荷塘纳凉,倒也有几分雅致。
墙角栽着一溜毛竹,竹叶被雨水洗刷得愈发青翠欲滴,很有意趣。
仆役领着二人穿过青砖铺地的庭院,径直来到正屋门前,抬手敲了两下房门,高声说道:“回禀家主,陆老爷到了。”
屋里一个气十足的男音说道:“有请!”
仆役便推开房门,恭敬道:“二位,里边请。”
外面暴雨倾盆,屋内却是凉爽整洁。
光可鉴人的红木地板,靠近里边的地方铺着一张纹络细密的苇席,面置有一张雕漆的茶桌,一整套莹白的茶具放在茶盘里,另有一个晶莹的瓷盘盛着一般刚熟的梅子。
一个身着宝蓝色常服的胖子跪坐在茶桌后面,正盯着红泥小炉的一壶水,见到二人进来,随意的摆摆手:“二位自请安坐,这壶谁马开,给二位长长今年的新茶,最顶级的龙井哦,有钱你都喝不到!”
这份随意的姿态,令陆孝愚心隐隐泛着怒气。
当初自己忝为刑部郎,这货在自己面前是一只摇头摆尾的肥狗,现如今自己被罢官去职,陆氏也一蹶不振,开始跟自己摆起谱来了?
什么东西!
不过想到今日前来实有要是,也只能忍着怒气,坐到胖子对面,皮笑肉不笑道:“那陆某可是有口福了,不过据说这品的龙井可都是御贡之物,绝对不允许在市面贩卖,房家对其掌控管理亦非常严格,却不知朱兄自何处得来?”
说着,招手示意与他同来之人亦不必拘礼,坐到自己身边。
朱渠一张弥勒佛一样的胖脸满是得意,不以为然道:“御贡又如何?咱又没去跟皇帝抢!这三吴之地说到底还是咱们江东吴姓的天下,他房俊算个鸟?从他的茶园里弄出点茶叶算的什么!现如今苏州一地皆在流传房俊喜食人脑,其名声已然劣极。而且江南百姓说不知道房俊南下是要与江南人争利,以此逢迎皇帝?跟你说,算房俊命大在牛渚矶逃过一劫,等他到了海虞镇,照样寸步难行!”
陆孝愚微微一哂,凭你?人家房俊的坑都挖好了,等着你往里跳,你还在这边沾沾自喜……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他懒得跟朱渠争辩,身边这位却说话了。
“二位所说的房俊,可是长安那位帝婿公子?”
朱渠似乎这时才注意到这个陆孝愚带来的人,抬头瞄了一眼,顿时是一愣。
这人身材矮小,跪坐在哪里像只大马猴一样,满脸络腮胡子,看不清原本面貌。而且此人说话虽然字正腔圆,但太过于生硬,明显不是时常说汉话之人。
便问陆孝愚:“此是何人?”
陆孝愚介绍道:“此乃倭国天皇御前掌管财务之道的大臣,吉士驹阁下。大概相当于大唐的民部尚书。此前曾为遣唐使去往长安,见过房俊。”
陆家与倭国向来有纸张生意,这次正好赶巧吉士驹前来替天皇采办货物,陆孝愚转了个心思,便求他帮忙。却不曾想这位吉士驹与房俊亦是旧识,一听陆孝愚的计划于房俊有关,当即痛快的答应下来。
朱渠一听是位相当于民部尚书的大官,心里是一惊,但旋即想到倭国总共那么大点儿个地方,而且穷的要死,是天皇又能牛逼要那里去?
便不甚在意,只是“嗯”了一声,耷拉下眼皮,盯着他面前已经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