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知道之后,果断把裴氏休了,并以不孝的罪名上奏皇帝请求把许昂发配岭南,高宗李治准奏。
这件事能说是许敬宗不对么?
许昂的行为放在任何一个年代都是禽兽不如之举,再是如此惩处都不为过,纯属罪有应得。而许敬宗纳虞氏为妾,老夫少妻,又有什么奇怪?
“嫁少女于夷落,纳采问名,唯闻于黩货”,这样的理由同样苍白无力,古代的婚姻本来是就是由家长包办的,没有自由恋爱这个说法,身为一个父亲,把女儿嫁给谁,那是人家的家事,又不违法,收多少彩礼,也无定额。
况且冯家也确实不错,虽然远了一点,但人家是岭南的土皇帝,也不比一般的部堂级别高官差吧?
至于《新唐书》给予的罪状,““敬宗营第华僭,至造连楼,使诸妓走马其上,纵酒奏乐自娱””,纯属扯淡。
许敬宗身为宰相,受到李治重用,“朝廷重足事之,威宠炽灼,当时莫与比”,这样的身份地位,生活奢华一些有什么问题?
似魏徵、于志宁那般高官显爵却依旧清贫、不喜物欲,着实难能可贵,可是岂能以他们的标准去要求天下人?
许敬宗很有钱,也很喜欢花钱,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关键在于君子爱财,是否取之有道,只要非是贪墨收受贿赂,谁又能管得着?
自古以来,许敬宗最重要的一条罪状,便是篡改历史。
都是怎么说的呢?
封德彝因为和他有个人恩怨,许敬宗公报私仇,在写历史时,“盛加其罪恶”;钱九陇本是皇家奴隶出身,许敬宗因为和他结为儿女亲家,便在史书中蓄意拔高,说他是门阀出身,尉迟敬德也因和许家有姻亲关系,被隐瞒罪恶;李二陛下赐《威凤赋》给长孙无忌,许敬宗改成赐尉迟敬德;白州人庞孝泰,被高句丽打败,因为给了许敬宗钱,却在史书中说“汉将骁健者,唯苏定方与庞孝泰耳,曹继叔、刘伯英皆出其下”……
听上去,会不会产生一种错觉:许敬宗好厉害啊,煌煌历史他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事实上,这绝无可能。
许敬宗参与编撰的史书,是大唐官方编撰的正史,非是个人著作,一起参与编撰的大儒不可计数,许敬宗只不过是因为皇帝的信任以及个人的文学修养忝为领导,所有人都对史书是否完善负有责任,这些人个个都是一方大儒,岂能任由某个人一手遮天、肆意篡改?
众所周知,“著史”是古代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意义非常重大,必须在朝廷的政治纲领指导之下去完成。
就好比在后世,党史研究室请你去编写党史,难道长征、抗日的历史任你随意发挥?
尤为重要的是,史书编纂完成之后,李二陛下、李治两代君王尽皆诵读,并且都表示满意,甚至嘉奖赏赐许敬宗……
许敬宗编撰史书之时,封德彝被人告发,说是玄武门之变前夕高祖李渊曾想立李二陛下为太子,结果因为封德彝的阻挠而作罢,听闻此事,李二陛下相信了,立刻下诏废黜追赠给封德彝的官职,削夺封户,改谥为“谬”;长孙无忌此时则以谋反罪被杀。
对于这些有过之人,官方编修的史书当然要对他们加以贬低,这是政治基调,谁敢改弦易辙?
钱九陇出身虽低,却是开国战将,死后陪葬李渊献陵;尉迟敬德跟随李二陛下多年,死后陪葬昭陵;庞孝泰则阵亡于高句丽战场,和十三个儿子一同为国捐躯,气冲霄汉、可歌可泣,对于这些朝廷肯定的正面人物,官修历史对他们的先进事迹往好的说,同时将劣迹予以淡化,是难以避免的,古往今来概莫如此。
这有什么问题?
至于一力支持高宗李治废黜王皇后、改立武媚娘为后,导致大唐国祚险些断绝……谁能知道一介女流居然在三十年后改天换日、君临天下?
跟你说了也没人信啊!
当时许敬宗之所以支持武媚娘,只是想要协助高宗李治整肃朝堂,干掉长孙无忌之后自己上位,纯粹的政治斗争而已,与忠奸何干?
……
历史总是这样,真相往往掩藏在尘埃之中,却将它的后背示于人前,令你彷徨无措、真假难辨。
许敬宗绝对称不上“正气凛然”、“风骨奇伟”,这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精擅钻营的寻常官僚,正义与他并不沾边,但是你说他十恶不赦应当列于《奸臣传》的首位,实在是有些冤枉。
至于褚遂良……除却一手好字之外,人品也实在是堪忧。
房俊看着两人争执不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自己是不是堕落了?曾几何时,自己杨帆出海,麾下尽是铁骨铮铮的一代名将,纵横睥睨威震七海,何等光鲜荣耀!
如今却是身边“奸佞”环伺、“邪秽”并列,终日与这等人为伍,会不会将自己也给带坏了?
……
敲了敲桌子,制止两人的争执,房俊拈着茶杯说道:“二位,眼下书院开学在即,至于学生之人选,可否尚有商榷之处?”
褚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