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是转述长孙无忌之言,明面上说的挺好,实则本意便是四个字——各安天命。
之所以东西两路军队沿着长安城两侧一齐向北挺进,就是欺负右屯卫兵力不足,难以同时抵御两股大军进逼,顾此失彼之下,必然有一方失守。但右屯卫的战力摆在那里,一旦其决定放一路、打一路,那么被打的这一路所面对的将是右屯卫凶猛的攻击。
损失惨重乃是必然。
但长孙无忌为了避免被关陇内部质疑其借机消耗盟友,干脆将长孙家的家底也搬上台面,由长孙嘉庆率领。关陇门阀之中排名第一第二的两大家族同时倾其所有,其余人家又有什么理由不竭尽全力呢?
宇文陇没法拒绝这道命令,他固然有面临被右屯卫凶猛攻击的危险,长孙嘉庆那边同样如此,剩下的就要看右屯卫到底选择放哪一个、打哪一个,这一点谁也无法揣测房俊的心思,所以才说是“各安天命”。
挨打的那一个倒霉透顶,放掉的那一个则有可能直逼玄武门下,一举将右屯卫彻底击溃,覆亡东宫……
宇文陇没什么好纠结的,长孙无忌已经尽可能的做到公正,长孙家与宇文家两支军队的运气由天而定,是死是活无话可说。可若是这个时候他敢质疑长孙无忌的命令,甚至违令而行,必将引发整个关陇门阀的声讨与敌视,无论此战是胜是败,宇文家将会背负所有人的骂名,沦为关陇的罪人。
深吸一口气,他冲着传令校尉缓缓颔首,继而转过身,对身边将校道:“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开拔,沿着城墙向景耀门、芳林门方向挺进,斥候时刻关注右屯卫之动向,敌军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喏!”
周边将校得令,赶紧四散而开,一边将命令传达各部,一边约束自己的部队集结起来,继续沿着长安城的北城墙向东挺进。
数万大军旌旗招展、军容鼎盛,缓缓向着景耀门方向移动,对于面前的高侃部、身后的吐蕃胡骑视若无睹。
这就好似赌博一般,不知道对方手里是什么牌,只能梗着脖子来一句“我赌你不敢过来打我”……
何其悲壮也?
高侃顶盔贯甲,策骑立于军阵之中,永安渠水在身后湍湍流淌,河岸两侧林密稀疏。芳林园乃是前隋皇家禁苑,大唐立国之后,对长安城多方修缮,连带着周边的景物也予以维护修葺,只不过因为隋末之时长安连番大战,导致禁苑之中林木多被焚毁,二十余年的时间杂树倒是长出一些,却疏密不一,犹如斑秃……
斥候带来最新战报,宇文陇部先是在光化门西侧不远的地方停驻,不久之后又再度启程直奔景耀门而来,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大军出征,无论令行禁止都必须有其缘由,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忽而停驻、忽而前行,千军万马一停一进之间阵型之变幻、军伍之进退都会露出极大的破绽,一旦被对手抓住,极易导致一场大败。
那么,宇文陇先是停驻,继而行进的原因是什么?
根据现有的情报,他看不破,更猜不透……好在他也毋须理会太多,房俊下令他率军抵达此处,却并未令其立即发动攻势,显然是在权衡叛军东西两路之间到底谁主攻、谁牵制,未能洞彻叛军战略意图之前,不敢轻易择选一路予以攻击。
但房俊的心里还是倾向于猛打宇文陇这一路的,故而令他与赞婆同时开拔,接近敌军。
自己要做的便是将所有的预备都做好,只要房俊下定决心猛打宇文陇,即可全力出击,不使得战机稍纵即逝。
夜幕之下,密林苍茫,几场春雨使得芳林园的土地沾染着湿气,夜半之时微风徐徐,凉意沁人。
两万右屯卫精兵陈兵于永安渠西岸,前阵轻骑、中军火枪、后阵重甲步兵,各军之间阵列严谨、联系紧密,即不会相互干扰,又能及时予以协助,只需一声令下便会如狼似虎一般扑向迎面而来的叛军,予以迎头痛击。
夜风拂过山林,沙沙作响。
斥候不断的自前方送回战报,叛军每前进一步都会得到反馈,高侃沉稳如山,心里默默的算着敌我之间的距离,以及附近的地势。他的沉稳气度影响着周边的将校、兵卒,因为敌人越来越近而引起的焦躁兴奋被死死的压抑着。
都明白如今叛军两路大军齐发,右屯卫如何抉择至关重要,若是此刻冲上去与敌军混战,但随后大帅的命令却是退守玄武门打击另一边的东路叛军,那可就麻烦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敌军越来越近。
就在两万兵卒心浮气躁、军心不稳之时,几骑快马自玄武门方向疾驰而来,马蹄踩踏着永安渠上的浮桥发出的“嘚嘚”声在暗夜里传出老远,附近兵卒全部都竖起耳朵。
来了!
大帅的命令终于抵达,大家都急切的关注着,到底是立即开战,还是后撤退守玄武门?
骑兵迅疾如雷一般疾驰而至,来到高侃面前飞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道:“大帅有令,命高侃部即可出击,对宇文陇部予以迎头痛击!同时命赞婆率领吐蕃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