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颇为满意的捋须颔首。
难得李绩能够附和自己的战略却又理由充分、审时度势,他抬眼看了看一直沉默的长孙无忌,微笑问道:“赵国公以为如何?”
长孙无忌道:“正如英国公所言,西域与辽东的战略地位同等重要,甚至超出一筹,不过事有轻重缓急,越是想要两全其美往往就越是首尾难顾,如今之计还是应当倾尽全力覆灭高句丽,消除这个隐患,再图西域之稳定。”
他心里都快乐开了花。
这还是近几年首次在政事堂能够看到房俊的提议被彻底的压制,这不仅仅是心情上的舒畅,更是因为如此一来完美的附和了自己的预想,使得自己的各种绸缪都能够顺利的进行下去。
这几人说得头头是道,但一切都是建立在大食人不会对西域发动突然袭击的基础上,待到覆亡高句丽自然可以回过头来从容应对。
可若是大食人窥破了西域兵力空虚、关中无力支援,会否行险一搏呢?
所以虽然乐于见到房俊吃瘪,可是心里对于房俊的忌惮也愈发加深一层,此子对于局势之洞察力的确异于常人,敏锐得令人感到可怕,居然能够从大食人内部的纷争内乱推断出极有可能会出兵西域借以增强实力、塑造威望,进而威胁到关中之安危。
这让他一边有一种“生子当如房遗爱”的感慨,一边又愈发加深了必须将此子除之而后快的急迫……
房俊在一旁低眉垂眼,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失落与难堪。
他站在历史的角度上俯瞰世间大势,不仅仅是高屋建瓴,更是一种开卷考试的作弊,眼前这些人已经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人物,却也未能洞悉历史,这并不出乎预料。
更何况他也不能确定大食人便当真会卷土重来在此入寇西域,在此基础之上,首重东征确保胜利的战略的确很是恰当。
只要稍后自己修书一封命人送抵西域交到安西都护李孝恭手中,叮嘱其一定要严防大食人的动向,同时掩藏兵力不足、关中不会再有支援的弊端,大食人看不透安西军的深浅,大概率不会头铁到再次进攻刚刚令他们品尝失败的西域。
李二陛下看着房俊,温言道:“越国公可否认可这个决议?”
在他眼中,房俊的确与众不同,平素打骂随意,但是到了这种谏言被所有人反对的情况,首先想到的便是照顾房俊的心情,维护他的威望,这份圣眷放眼朝堂也难出其右。
房俊心中温暖,颔首道:“诸位宰辅皆是老成谋国之栋梁,微臣才疏学浅,受此教导心悦诚服,完全接受不予增兵西域之决议。只不过朝廷还是应当对安西都护府予以警告,令其密切注意大马士革的动向,若是大食人稍有异动,便要及时做出应对。丝绸之路对于帝国的经济、军事、战略都极为重要,绝对不容有失。”
李二陛下见到房俊没有犯倔,更没有耍弄“棒槌”脾气,欣然道:“正该如此,虽然大食人再犯西域的可能不大,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当做好应对。”
至此,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安西军依旧只能依靠自己去抵御有可能进犯的大食军队,并不会再有兵力前去支援。
……
走出政事堂,房俊站在门口的石阶上,抬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这几日天一直阴着,时不时有零星的雪花飘落,却一直未能降下大雪,便令人觉得尤为压抑,还不如狂风暴雪痛痛快快的下一场。
身后,诸位宰辅鱼贯而出。
如今将近封衙的日子,政事堂的诸般事务已经处置一空,除非各部衙门又有紧急事务呈递过来,否则大家清早来点一卯,之后便各自归家,轻轻松松的准备过年。
几位宰辅一出门,便见到负手站立站门前石阶上的房俊,背影挺拔,与外头阴沉沉的天空融为一体,看上去很有些压迫感。
几人心里便微微一沉。
刚才政事堂里御前奏对,这几人可是罕见的齐刷刷反对了房俊的谏言,这厮下了值却又站在门前不走,该不会是棒槌脾气发作了吧……
难免心中惴惴。
说实话,无论是昔日权柄倾盖朝野的长孙无忌,还是地位崇高士林领袖的萧瑀,亦或是军中旗帜担当首辅的李绩,对上房俊的棒槌脾气都很是头疼,更遑论岑文本、刘洎之流。
这厮发作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谁的面子也不给,对于“老前辈”毫无尊重可言,惹毛了甚至动手动脚,偏偏他身强力壮一般人也打不过他只能吃亏,时候李二陛下还往往偏袒,顶多抽几鞭子踹几脚便了事……
久而久之,谁面对房俊的时候都难免心中忌惮。
尤其是李绩、萧瑀、刘洎等人如今都表态站在太子一系,却当众反驳了他这个太子一系的中坚分子,在外人看来难免会生出太子一系是否生出内斗的怀疑,进而影响到士气……
长孙无忌走在后头,见到前面几人放缓了脚步,心里想了想,自己脚步未停几步走到前头,笑呵呵道:“二郎一脸郁闷,可是还曾为了刚才的事情恼怒?呵呵,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