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东赞真的很慌。
李承乾的语气很是诚挚,脸上的神情满是关切,但是其说出来的话语,却让禄东赞遍体生寒。
这哪里是送老朽会逻些城?
分明是意欲将老朽直接送上天啊……
勉力镇定心神,禄东赞叹息一声,道:“多谢殿下好意,只不过如今局势危急、战局紧张,说不定明日吐谷浑便会翻越祁连山,入寇河西。殿下身边的每一个兵卒都将是决定这场战争胜败的关键,焉能因为护送老朽,便削减了身边的力量呢?老朽风烛残年,死不足惜,稍后便休书一封命人送回逻些城,恳请赞普即便老朽发生意外,亦不能怒而兴兵,导致生灵涂炭。赞普为人刚硬,且极为自负,万一认定了老朽乃是大唐所害,怕是旁人说什么也不能打消他复仇之念。若是因此导致两国交战,老朽死不瞑目。”
这倒不是他危言耸听,松赞干布的确就是那样一个人。
为了缓和吐蕃国内的矛盾,松赞干布多次意欲对外用兵,每一次都是禄东赞拦着,不然眼下吐蕃与大唐都不知打了多少仗。
当然,松赞干布意欲攻略大唐,并非他生性好战,事实上他对于大唐甚为崇慕,但是若无战事,若无缴获,如何平息吐蕃内部之争斗?从古至今,将国内的矛盾通过战争的方式转接给国外,乃是不二之法宝,屡试不爽。
而禄东赞揽着他不让他对大唐出兵,却并非禄东赞就是一个“和平主义者”,他只是不愿意在吐蕃并不占据优势的时候,用部族百姓的性命去换取缓和国内矛盾的机会。
青稞酒的酿制看似使得吐蕃内部纷乱不休,但事实上却将不服从与松赞干布统治的矛盾尽皆压制下来。
大家都一心一意的疯狂敛财,谁还有心思去琢磨推翻松赞干布?
一旦禄东赞遇害,国内的战争分子将无人压制。到那个时候,为了转嫁矛盾,无论真凶何人,松赞干布都必须向大唐开战。
他得让面前这对君臣明白,政治就只是政治,即无善恶,更无对错。
可千万别脑子一热,以为可以嫁祸给吐谷浑,便对自己下黑手,那所引发的后果极有可能超过大唐的预料,将两国彻底卷入战火之中……
李承乾瞅了一眼老神在在饮茶的房俊,心里暗暗好笑,大唐眼下自顾不暇,倾尽全力应对吐谷浑,哪里还有余力抵御吐蕃?这厮也的确缺德,可别将禄东赞给吓坏了。
便含笑道:“大相之言,深得孤心。吐蕃与大唐风俗不同、文化不同,连语言都不通,正该携手共进、各自发展,为了天下苍生之福祉励精图治。战争之伤害,你我两族都是深有余悸,吾等领袖子民,最当避免战争之爆发,使得四海升平、宇内宁静,方不负天下子民之拥戴。”
禄东赞松了口气,虽然知道房俊多半是吓唬自己,可是他对房俊的脾气实在是知之甚深,这厮动辄不管不顾、恣意妄为,没有李二陛下在长安予以压制,谁知道会不会一时上头,便做下浑事?
“殿下宅心仁厚,不仅是大唐子民之福,亦是吐蕃百姓之福气。只愿两国睦邻友好,世代不启刀兵。此番前来长安,乃是老朽私自行动,本身尚有赞普之命,前往吐谷浑劝阻打消反叛之图谋。只不过有负赞普之托付,所以还需即刻返回逻些城向赞普复命,故而不能在长安久留。明日一早,老朽便启程返回逻些城,届时便不再入宫向殿下请辞,还请谅解。”
长安非是久留之地,还是赶紧回去逻些城,与赞普商议如何处理与吐谷浑、大唐之间的彼此关系为好。
一旦大唐与吐谷浑的战事开启,形势将会瞬息万变,吐蕃必须多有谋算,才能从中攫取利益。
而且他实在是不愿意同房俊打交道,这厮不禁形势恣意妄为,思维更是天马行空,时不时的就冒出一个想法,让人无法招架。
当初他自己为“青稞酒计划”完全在自己的预料之内,所以甘愿被大唐所裹挟,然而事到如今却发现大唐在其中所占据的利益远超吐蕃,单只是将吐蕃限制与高原之上寸步不敢妄动,便占尽了先机。
算是狠狠被房俊给坑了一把,却还只能硬着头皮维持着青稞酒的酿制,想要下车都下不来……
还是早些返回逻些城为妙。
房俊在一旁道:“逻些城与长安远隔千山万水,往来不易,还请让在下尽一尽地主之谊,多多款待大相几日。待到在下出征河西之时,大相不妨同行,届时亦可翻越祁连山进入吐谷浑的领地,再一路向南,返回吐蕃。”
禄东赞大摇其头,坚定道:“越国公之心意,老朽心领了。只不过身负赞普之命,急于回去复命,故而不敢耽搁。下次,下次吧,待到越国公旗开得胜,剿灭吐谷浑之叛乱,老朽定要亲自前来长安为越国公庆贺,再讨一杯水酒。”
房俊便有些不悦,蹙眉不满道:“大相此行山高水远,即便耽搁一两日亦是寻常,这般坚定的拒绝盘桓几日,可是瞧不起某?”
禄东赞哪里会被他故作不满的态度欺骗?笑着摇头道:“越国公说笑了,谁不知越国公眼下乃是大